第123章

“他不知道,他丝毫都不知道……他只是在电话里跟我分手了。”

“分手?是他先提的分手?他在这种时候甩你?!”萧羽瞪圆了眼睛,想要骂人。

“……其实也不能怪他,国家队要封闭集训了,要备战奥运了,他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组织上在考察他,领导也器重他。他希望退役以后能正正经经地留在北京,弄到一张北京户口,不用再回省里干基层,他计划留在队里做教练,留在局里做干部。小羽你也懂事的,你明白这些无奈,这真的不能怪他……”

“钟全海他无奈个屁啊!!!!!”

萧羽彻底爆发,一脚踹翻眼前的东西,那姿势像极了钟总每一次看现场比赛看到紧张处,习惯性地用皮鞋头踹广告牌。

萧爱萍预料到她儿子可能会一时矫情,会难以接受,却没想到反应如此激烈。印象里她的小羽脾气很好,随和懂事,可能是遗传的,极能忍耐和吃苦。

小羽怎么和平日里欢蹦乱跳的小孩模样不太一样了呢?

因为长大了么?……交“朋友”了,感情的事懂得太多了?

那天,萧羽气得肋骨横隔膜各处爆疼。他把房间的窗帘一把扯下来撕成一堆布条。钟总的电话恰巧再次打进来,他直接把手机摔到墙上,脑海中浮现的那枚人影被他砸了个粉粉碎。

童年记忆中某些模模糊糊支离破碎的片段被一条线重新串了起来,串出前因后果的联系,随即被赋予了某些割裂人心的感情色彩。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活得像个傻子。

他终于弄明白他妈妈为啥那时候把他寄养在一个婆婆家里,没日没夜地打工养孩子养到三岁,才最终鼓起勇气回到家乡。她却再也没有回去省队继续打球,与从前的教练和队友全部断绝联系,一个人悄没声响带个孩子去工厂里做工。

他想起那一次被体校教练退回来,说这小孩身体条件太逊,一辈子也练不出头。他妈妈突然抱住他伤心地痛哭,妈对不住你,生你的时候没有奶,又没钱买奶粉,所以你长得特别瘦特别小,打球总是打输,打不赢同龄的小孩……

他想起工会书记大婶在厂子里给他妈妈介绍对象,末尾总要补上一句额外的话,以你这样的条件,带着那么个小孩,没结婚还不如人家离过婚的,要说老赵这人条件也就算不差了,还有啥可挑!

萧羽两手攥成拳头,指甲抠进手心的肉里,倔强地吸着鼻子说:“妈,当初他要分手就分手呗,分得挺好。妈您怎么不把孩子打掉呢?打掉就完了,打掉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打掉,就没有你了啊……”萧爱萍眼里那一片茫然的悲伤蓦然褪去,化作有形的光彩,认真地说,“我怎么可能把你打掉呢。小羽你多好、多优秀啊,你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妈现在回想起来,把你照顾得也挺好的……别人的儿子都有爸爸,但是别人的儿子都是世界冠军么,有我的儿子这样优秀吗?我没后悔。”

“可是,他凭什么欺负你?!……凭什么欺负我妈妈,他欺负我妈妈他就是一混蛋大混蛋!……”

萧羽捂着脸慢慢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注】测骨龄一般是拍手掌X光片然后推测小孩的年龄,所以用醋泡手。其实这办法没什么科学依据,但是前些年基层很多队伍教练仍然采取这种方式让小队员对付骨龄测试。

第126章 我们的爱

第二天一早,萧羽把他妈妈从医院弄回家,安顿好,还是选择了归队报到,顶着两只肿成鱼膘的眼睛,装作啥事也没发生过。

恼火的心情暂且搁在一边,他归队是不想中断训练。一天没摸拍,自己就能感觉出手生;三天不摸拍,看台上的观众都能瞧出来。

他在球馆、食堂和宿舍楼里一路走一路低垂着头,双手插兜,紧溜墙边,极力避免碰到他最不想见的人。

钟总截住他问:“小羽,终于回来啦?唉,你们俩真是不让我省心,赛前封闭集训如果不系统、不上强度,会严重影响比赛状态,你自己是知道的!”

萧羽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钟总诧异,忙问:“你没事儿吧?翔子他爸没什么大事儿吧?”

“没有。”

“哦,没事就好。”钟总亲热地搂过萧羽,语重心长甚至讨好似的哄道,“对于运动员来说,奥运会就是四年一次最大的事儿!你在国家队打十年球能赶上几届奥运会?所以,小羽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因为那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你训练备战的情绪,多不值当的,你明白不?”

萧羽动了动嘴角,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我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我奥运会的比赛,太不值了。”

临走的时候,萧羽给他妈妈摞下一句话:“妈,您别告诉他。”

“妈您要是想跟那个人复合、跟他结婚,我绝对不会拦着,我不干那种棒打鸳鸯的事儿,但是我不认他。

“钟全海缺儿子吧?他想要儿子吗?他如果缺儿子,妈您再跟他生几个儿子我管不着,跟我没关系。我坚决不认!”

萧羽晚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宿舍里生闷气,程辉和炯炯过来好几趟找他凑一桌牌他都不去。他在宿舍里扯床单,咬毛巾,往墙上踢鞋子,把他老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搞成一团乱。

展翔那天晚上仍然没有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