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呦,有遗传的哈!那你爸是干啥的?”
“我没爸爸。以前有个继父,普通工人。”
萧羽答得非常坦然,早已习惯了这种调查问卷式的问题。尤其咱国人见了面就喜欢问诸如你家里是干啥的你父母是干啥的你每月工资开多少钱你有对象了么你结婚了么你有孩子了么,要是有孩子就问你孩子是市重点区重点还是普通学校,学习成绩怎么样,没孩子就问你都结婚三年了,怎么还没生出孩子来!
呦,没爸爸?这里有人是没爸爸的么?李桐略带歉意地笑笑,可能觉得自己随口问得太多了,赶忙自己把自己家底也给交待了,作为补偿:“我父母也是厂里工人,已经退休了。咱们都是一样的,从小在体校里练,练得多苦啊!那时候家里条件都一般,在体校还能包吃包住有人管着,家长放心呐!”
展翔对于这种平民话题一向插不上嘴,只能闷头听着,顺便通过李桐的一张大嘴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李桐可没打算饶了他,随即就拿筷子戳了戳搭档的手臂:“就这小子,哼,你说你没事跑来打球干嘛?这地方本来就僧多粥少,全国各省体工大队里那么多嗷嗷叫没球打的小孩呢,你跟我们这些人抢国家队名额干啥啊!”
“我怎么就不能打球?”展翔薄薄的嘴唇微微下撇,嘴角抽出一记反拍杀球时的力量和角度,难得暴露出情绪的一个表情。两扇浓密睫毛覆盖住眼睑,眼底闪出固执的心思。
萧羽望着展翔的侧面,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口说:“翔哥,我觉得你这人肯定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打羽毛球!”
他连用了三个“特别”,觉得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灵光乍现的感悟。
展翔蓦然抬头看着萧羽,没有想到被这小孩一句话戳中了心坎,眸子里神情一闪,光芒齐齐地聚拢在眼底,随即匀染上整张面孔,笑了出来。
疏朗的眉,笔直的鼻,瘦削的脸颊和利落的唇线,只有寥寥几笔,甚至略带生硬,却因为一刹那间极致动容的神情,化作一张柔软迷人的脸。
因为萧羽的一句话,一整天训练的疲累和倦怠悄然消褪,展翔的嘴角忍不住浮出很开心的弧度,脸颊上荡出浅浅的漩涡。
漩涡像是带着某种余韵,荡漾得萧羽手里那一双筷子,一只还含在嘴里,另一只已经脱手,在膝盖上颠了一下,啪嗒,掉地上了!
萧羽的脸骤然红了,赶紧埋头钻到桌子底下捡筷子,顺便在桌下用力抹了抹一张很不争气的荡漾充血的脸。
自己今天干的第二件极其傻B白痴的事情!
展二少刚才只是对他笑一笑,并且露了一枚小酒窝而已!
萧羽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让他挠地捶墙的词汇:死忠脑残粉!
他以前其实当真没觉得翔队草长得很帅。
羽毛球运动员个顶个地身材好脸蛋靓,出去都能给各类美白嫩肤清洁用品做广告。展二少对内对外一致号称队草,萧羽也没看出他就一定比李桐唐晓东们帅到哪里去。大家都长得白白嫩嫩的嘛,有什么区别!
萧羽的鼻黏膜又有些痒,浑身各种躁动,自己都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
本来是想拿这顿小笼包子补一补血,结果却是不停地失血!
萧羽是一句话说中了展翔的心思。当初他磨破嘴皮子给自己父母解释,企图说服,甚至一家人要吵起来。他只是想说,自己真的就是特别喜欢打球。
做生意没有兴趣,干别的自己不擅长,只能依靠父母。就只有打球不需要靠父母,训练场和赛场是一个单调也很单纯的地方,展翔偏偏就喜欢这种简单而纯粹的运动,一步又一步,浇灌和培育心里埋的那一株代表梦想的小草。
而萧羽只是心底极为直白地感慨,展二少家里那么有钱,和自己不一样,和很多体校出身的小屁孩情况都不一样。很多小城市普通人家的孩子,先天有一些运动才能,去省体工大队打球就如同一条出路,一种职业。反正不练体育就得考学,考学也未必能考到省会或者北京的大学。
但是展翔肯定不是为了挣八一队那每月几千块钱的微薄工资。他一定是真心喜欢打球。
这种人竟然选择打羽毛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是在训练馆、宿舍楼和比赛场这三点一线上度过的,这人可得有多么,多么,多么地喜欢打羽毛球啊!他出去干点儿啥不好啊,自己开个小公司,或是出国留学镀金,或者就在遍地黄金的繁华帝都盘下几块地皮,坐地收租,这年头只要天生有个得力又听使唤的好爸爸,你干啥不能赚钱呢!
萧羽以前觉得自己就算是非常执着地喜欢打球的那种人。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重新活了一遍,竟然还死不悔改地非要再打一辈子羽毛球。
展翔那家伙一定比自己还要迷恋赛场。
如果自己处在展翔那个位置,这辈子忒么的忽然冒出来个有钱有势的好爸爸,萧小爷一准憋不住要改行去了!= =
海埂冬训迎来了最关键、最艰苦的三天,国家集训队开始了队内对抗赛,也就是封闭集训合练之后最终的综合能力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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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