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飘忽不定,似乎在不断分裂又不断重新缠绕彼此吞噬。
谢今夕都不敢肯定面前这个厉鬼究竟是鬼嫁娘还是丰洛灵——或者说三者都是。
它突然抬手,指了指祠堂,谢今夕了然,在穆塔的帮扶下勉强直起身,站在祠堂正门口扮演起了傧相。
毕竟,任务的要求是要他们参加完正常婚礼,现在新娘有了、宾客满座、高堂在上,新郎远在山外、但也算是有了,还少一个傧相。
谢今夕顿了顿,在满天飘扬的纸钱下,开口道:
“一拜天地。”
那个不断纠缠分裂的身影缓缓躬身。
“三拜高堂!”
那个彼此吞噬的身影转身向着丰父和丰母躬身行礼。
“夫妻对拜。”
那个身影一动不动,然后缓缓转身对着另一侧的空地行礼,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好似真有一个人在那里。
谢今夕没喊一般要接的下一句,而是转而喊道:“礼成!”
陈良俊、钱实和孙建业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紧绷了这么长时间,一放松三人几乎脱力了一般瘫在椅子上。
礼成,这算是结束了吗?
很快,陈良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脸上,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抬头看向头顶,幸好不是头顶的槐树树枝出了什么问题,但……
下雨了。
悬浮的血雾终于凝聚成雨滴落下,一场倾盆大雨打湿了混沌的天地,打湿了飘落在地上的纸钱,满座的宾客失去了踪影。
嘈杂的悲喜乐再次奏响,唢呐的嘹亮的声音穿透了混沌的鬼域。
血雨打湿了还剩下的几个人,陈良俊、钱实和孙建业的身影在血雨中消失。
任务完成了,谢今夕也以为自己会消失之时,一只冷如寒冰的手抓住了他。
谢今夕有些愕然地看向穿着嫁衣和红盖头的厉鬼,抓住他的就是它。
但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他眼前突然一片血红。
谢今夕突然回想起昨天丰洛灵单独与他谈这次计划时的那一幕。
浓雾中,失明的丰洛灵嘱托道:“我和鬼嫁娘之间,肯定是它占上风,但它想要吞噬我也并非那么容易,最大的可能是我和它不断拉锯。我和它拉锯的过程中,对鬼域的掌控会削弱,那些被控制的村民鬼魂很可能会躁动失控,所以必须尽快进入婚礼流程。”
“阴婚是祭礼,是一种仪式,鬼嫁娘是仪式中心,仪式流程对鬼域内的鬼魂有压制作用,只要你抓住机会及时进入婚礼流程,宾客就会安静在席。”
紧接着,她却露出一个笑容,话题一转:“你知道我在现实世界是怎么死的吗?”
没等谢今夕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独居,死于一次入室抢劫。劫匪闯进我家,带着刀,哪怕我非常之配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他还是杀了我。”
“我死之前真的很恐惧,也很怨恨,因为我未婚夫是个警察。”
谢今夕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但丰洛灵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听众,她与其在和他说话,不如说是在跟自己说话。
“但他牺牲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在我们订婚之后的第三个月,我们婚期前的第三个月。我临死之前,除了恐惧就是在想为什么他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我。我不是怨恨他没能救我,我是怨恨他抛下我离去。”
“大义上我理解他,但作为未婚妻,我不能不怨恨他。”
“后来到了反面世界后,我就常常想我会不会在这里遇见我丈夫。但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我不会在这里遇见他。我知道的,他是个英雄,他牺牲时是满怀着勇气和信念的。”
“这么想来,就太好了……”丰洛灵低低笑了笑,重复道,“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