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纸钱……火……
不,不对!要投入火盆中,只拿出纸钱还不够。
所幸谢今夕离火盆的距离不算远,他僵硬、迟缓地迈开腿,慢动作般挪到火盆附近,松手将纸钱投入其中。
冥蓝色的火吞噬了纸钱,下一刻,火焰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脚步声消失了,谢今夕身体开始回暖,他扭头看向窗口,窗口处那双看着他的眼也消失不见。
等到谢今夕重新恢复正常,他才松了口气,快速关上箱子,毫不犹豫走进敞开的门回到室内,也不在乎和两个怨魂此时估计还在室内。
谢今夕没在外面停留,而是一路回到自己房间,插上门栓,借着外面的火光打开这封遗书,快速阅览起来。
【儿,在你看到这封遗书时,我们已经死了。
我……我们其实不期望你能看到这封遗书,你能看到,就意味着……你也要步爹娘的后尘了。
我们是罪有应得,你却是无辜的。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演戏人,也曾做过贵人家养的影班。但到前朝末年,山外动荡、官府查抄,我谢家祖辈才逃入这座深山,投靠了丰家。
我谢家皮影,演给人看,也演给鬼看,用的皮子……也确有取自人身的。是以该遭天谴,谢家人也早心中有数。
祖辈逃入深山,投靠丰家后,虽然逃过一劫,但难有子嗣。因此只能接受丰家挂锁的提议,求锁、求子,这把锁,虽然让本不该出生的孩子在阳间立稳了,却也让这些孩子必须年年岁岁回到三锁村。
代代如此,如今包括我和你娘,我们都是生下来挂了锁的,就如同那些笼养雀一样,出去放个风,最终却还要回到这里来。
但丰家不一样……他们,陷得太深了,他们连一步都离不开三锁村,不,是离不开那座阴阳一体的大宅。
若是以往的年月,离不开也就离不开了,可外早已换了人间。我们这些能暂时离开的,去外面做了生意,买了水泥、电线、管道回来,重修了村子。
有了电,有了太多新东西,这也是爹娘送你出山去上学的缘故。
直到1998年,那年初春,我们救了一个迷路到村里的人,他说他是个出来采风的大学生。他住在丰家,让丰家那个姓丰的少爷生了离开深山的心。
丰飞、丰离,丰老爷的一对儿女,可笑那他许是也有离开深山大宅的心,可他自己做不到,只能寄期望于儿女。是以当丰飞提出那个……那个作孽的提议时,也就是一命换一命,要把一个人的命送给阴间,换丰飞能真的飞出这座大山。
丰老爷他……同意了。
阴婚,不过这次不是送纸扎的新娘了,而是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嫁给阴间,换回丰飞的钥匙,让他打开锁离开深山。
至于那个来采风的大学生,村里人人都有一身‘绝学’,那个来采风的大学生,一碗迷魂汤灌下去,他便迷迷糊糊忘了丰家、忘了三锁村,只当自己在山林里睡了一夜,第二天找到路下山了。
他能离开,完全因为他是个男人。
三锁村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自然也有拐子,丰家许给王拐子重金,让他从外面拐来了一个女学生。三锁村不大,这件事也根本瞒不住。
算良辰的、做嫁衣的、扎花轿的……还有像我和你娘一样,沉默的。
那年,七月十五,夜子时,在那花轿直接抬到了槐树下,一把大火……阴婚结束了。
火没有烧多久,便开始下雨,也许老天都看不下去。
但没有花轿、没有尸体,一个大活人竟然比以前的纸扎人烧得还要快、还要彻底,只剩下一颗烧焦的枯木和一捧灰,被那场雨打湿,与地上的土和成泥,什么都不剩下。
但很快,我们就知道,不是什么都没剩下……至少剩下了怨恨和罪孽。
那年七月二十二,鬼嫁娘头七还魂日,丰家再无一个活人。按照罪孽深浅,七年后是是提供了花轿、嫁衣等等的人,再七年就该轮到像我和你娘这样的、沉默不语的人。
这十四年间,我们试过各种方法,都离不开三锁村,爹娘已经认命了,准备去赎还自己的罪孽了。
但……但……如果鬼嫁娘犹不满足呢?如果她连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不愿放过呢?
毕竟锁的钥匙一直由阴间保管,而她如今已经是阴间的新娘,钥匙在她手中,她不愿放过你,你就终究会有一日回到三锁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