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难得的好日,酒店门口隔壁挂着“囍”,右边挂着曹武女儿的满月照,小姑娘胖乎乎的一坨,笑得见牙龈不见眼——毕竟还没到长牙的年纪。
贺无宁抱着一束花,一身休闲装站在小姑娘的照片前面,神色专注打量着这张放大的照片。
羿罗站到他身边,他本来是要穿一身黑色休闲装的,被q酱嫌弃不喜庆,按着换了一身浅色的,此刻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曹武女儿的照片,啧啧称奇:“这就是曹武的千金啊?这照片也大得太离谱了,我要是他女儿,长大以后知道这黑历史都得当场逃离这片土地。”
贺无宁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样,似笑非笑地回答:“你要是他‘女儿’,不用等长大,曹武现在就得跑。”
羿罗:“……”
q酱嗤嗤笑了两声,摇摇晃晃地指着小姑娘的照片说:“这不是很可爱嘛,圆溜溜的,眼睛也很大……”
羿罗:“因为整张照片都很大。”
贺无宁斜眼:“你是来砸场子的?”
羿罗笑了一声:“大有什么不好的,小丫头大点将来福气也大。”
q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你你……你是谁!羿罗才不会说这么懂事的话!”
羿罗“啧”了一声:“我偶尔也是会看气氛的好吗?不过……”
他着重看了眼贺无宁手里的花束,有点不是滋味,“曹武不是说让空手来吗?你怎么还带花啊?”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没收过你的花。”
贺无宁顿了顿,扭头看过去:“不至于吧,这才满月的小朋友,你不至于跟她争风吃醋吧?”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这么问。”羿罗勾住贺无宁的肩膀,“你该哄我,说回去就给我买,而不是在这儿嘴硬……”
他得寸进尺地捏了捏贺无宁的脸。
他们两个相当显眼的成年男性在这儿拉拉扯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贺无宁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这也不是我准备的礼物,这是我妈准备的礼物。”
“她昨天还在发愁,送什么东西能够不涉及作风问题又显得真诚,最后还是决定送一束花。”
羿罗还在试图胡搅蛮缠,贺无宁伸手按住他的脑袋:“把嘴闭上,进去了。”
羿罗笑了一声,跟在了他身后:“你不送也没事。”
“我送你。”
“玫瑰上次送过了,这次送点什么?”
贺无宁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守在大厅门口忙得焦头烂额迎客的曹武夫妇,这似乎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曹武的对象。
他们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像是夫妻俩交错,各自给了点五官,看看跟这个也像,看看跟那个也像。
羿罗歪头打量着他们,低声说:“是不是我的错觉,曹武和他儿子长得像也就算了,我怎么觉得曹武和他对象长得也有点像?”
他面露困惑,“但是细看眼睛鼻子什么都不像,就是站在一起的那个气场就好像……特别契合?”
贺无宁扫他一眼,哭笑不得:“这不叫长得有点像,这叫夫妻相。”
羿罗立刻昂首挺胸,偷偷打量贺无宁:“那我们……”
贺无宁大概猜到这家伙要说什么,加快脚步越过他们,走到曹武夫妇面前,率先和他们打了招呼。
羿罗只好把自己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他无奈地也跟了上去,露出笑脸:“哟,曹武,第二次当父亲了,心情怎么样?”
“还是一样的紧张。”曹武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拍了拍羿罗的手,看向贺无宁,“这怎么还带花了?”
贺无宁耸了耸肩:“我妈的心意。”
曹武哈哈笑起来:“行吧,看在贺哥这么帅的份上,我这个老父亲就勉为其难允许你给我女儿送花,小清,咱们宝儿在哪呢,让她出来领下自己的花!”
被叫做“小清”的年轻夫人轻轻笑起来,她回身招了招手,一个笑容和蔼的老太太抱着一个咬着奶嘴,像是门口酒店海报上缩小版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贺无宁没有立刻送上花束:“先问一句,她应该没有花粉过敏吧?”
众人愣了愣,小清立刻接话:“放心,没有。”
“之前做过过敏源检测了,花没事的。”
她嗔怪地撞了下曹武,“你看看人家多细心,你自己当爹的,都不知道考虑这些。”
曹武无辜地抓了抓脑袋,小声嘀咕:“我看以后可不能让贺哥多来,我都要被比下去了!”
羿罗矜持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没办法比。”
贺无宁觉得好笑,把花束往小姑娘面前晃了晃,她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色彩鲜艳的花,“啊啊”叫着伸出了手。
“她喜欢呢!”小清笑起来,从花束里抽出一朵花,递到小姑娘手里,已经长成几岁的小萝卜头伸出手,自告奋勇:“我帮妹妹拿!”
他接过那一捧花束,小清笑得温柔:“好了,别让客人在外面站着了,快代人进去坐,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
“老公,他们坐哪一桌?”
“我带他们去!”曹武点了点头,把他们往里面领,羿罗趁机靠在贺无宁耳边说:“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称呼也该像这样更进一步?”
贺无宁假装没听见。
他们那一桌基本都是作战部的老熟人,薛寻、邢越、赵烟瞳他们早就已经落座,贺安安毕业以后也进了作战部,作为心理辅导员,等考下心理医师证,才能正式作为心理医生上岗。
他现在是薛寻带着的实习生,坐在薛寻身边,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老实,不过在和贺无宁对上视线的,他轻巧地眨了眨眼睛,露出点笑意,一看就还是原来那个白皮黑心糯米丸子。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居然连智印大师都到了。
大师穿得相当朴素,但他那颗脑袋已经相当引人注目了。
邢越挑了挑眉毛:“慢死了,说好十点五十八分,提前十五分钟到不是作战部的铁则吗?”
羿罗笑了一声,指了指贺无宁:“第一,他不是作战部的。”
贺无宁无奈地叹了口气:“第二,‘五十八’分这种点大概是特地卡了为了吉利的,你们提前到干什么?”
这显然触及了邢越的知识盲区,他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啊,还不能早来啊?”
薛寻喝了口茶水,叹了口气:“宾客不踩点也没事,不过踩点会显得比较有心嘛,我本来是打算正好卡点进来的,谁知道在停车场遇到了邢越,直接就被他拎了进来……”
邢越:“……”
他小声抗议,“我哪知道还讲究这个!”
赵烟瞳笑了一声:“不过是图个吉利,入乡随俗,他们既然讲究,那我们也稍微在意一点就好了。”
“进都进来了,坐着就好了,其他也有早来的,不要紧。”
羿罗得意洋洋地拉开座位:“只有我们是正好的!”
“你不是也根本不知道,还是阿姨提醒的吗?”贺无宁无情地拆穿了羿罗的得意,“坐下,人家的满月宴,安静点。”
羿罗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薛寻笑了一声:“我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羿罗也会有这么老老实实的一天。”
他扭头看向智印大师,“大师倒是真的好久不见了,从游戏里出来以后,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吧?”
“大师是又回山上去了吗?”
智印大师摸了摸自己又见光滑的脑袋,能从游戏出来以后,虽然他还保留了能够操纵头发的能力,但已经不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他也就再次回山剃度,重新拥有了一颗光滑的脑袋。
智印大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是回了山上,不过也没待多久。”
“刚回去那一阵子,师父重新帮我剃度,对我也很是关怀。”
“但我后来有些出名了……”他抓了抓脑袋,露出了有些苦涩的表情,“我们寺原先香火也不是鼎盛,我原本以为是好事的。”
薛寻奇怪地挑了挑眉毛:“难道还有不好的事情?”
“但是好多人慕名而来,找我解惑……”智印大师愁苦地叹了口气,“我不擅长这个。”
“我要不是因为悟不透道,只有一身蛮力,当初也不会被师父赶下山。”
“可他们盛情难却,非要找我解惑,我实在不会,只好给他们耍一套功夫。”
羿罗笑起来:“那也行么,解不了惑,看看功夫也不亏。”
“但我师父嫌闹腾。”智印大师抓了抓脑袋,面露苦涩,“我师父说还不如养个猴,也会耍功夫,吃的还比我少。”
贺无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师的师父也是个狠人。
大师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我想来想去,觉得我还是修行不够。”
“师父之前就说我的机缘在山下么,我悟不出来,不如下山来做点事。”
“我最近做了不少志愿者,感觉比在山上的时候好多了。”
他双手合十,“我的路果然还是在山下。”
薛寻笑起来:“是啊,条条大路,总归先往前走么。”
他感慨了一句,“大家倒是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嗯咳。”邢越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点什么。
忽然宴会大厅里传来一声突兀的尖叫,整个宴会厅有半数的客人下意识站了起来,有人下意识翻桌冲到了最前面,有人瞬间从桌下滑铲冲出借着障碍物迅速接近目标,还有人顺手抄起了酒瓶和椅子飞速靠近——
直到他们发现发出尖叫的只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士。
他刚刚惊恐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来,正扶着椅子,扭头就看见一群人训练有素气势汹汹地朝他冲了过来,差点脚一软。
冲得最快的作战员把他往身后一拉,一脸警觉:“怎么了!”
青年有些尴尬地左看右看,发出了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小声说:“没事,就是……”
“啊?”就是距离他最近的人都没听清他说什么,但他已经迅速检查了一遍眼前的场景,没有突然出现的临时游戏区域,没有定时丨炸丨弹,没有任何危险的锋利刀具,于是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青年终于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说:“我说没事!就是有个、有个……蜜蜂……”
作战员:“……”
青年和作战员尴尬地大眼瞪小眼,最后两个人都互相掩饰般咳嗽起来,一般咳嗽一般往回挥手,示意刚刚动作的同伴们都回去坐下。
翻桌的和滑铲的尴尬相视一笑,拎酒瓶的和端椅子的勾肩搭背,试图当做无事发生,哈哈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吓到的宾客们呆呆看着他们,此时的作战成员们一个个都被迫成了自来熟,亲切地拉着身边的宾客试图重新塑造起热闹的气氛。
贺无宁无言地按了按眉心,只能庆幸他们这边距离够远,否则邢越和羿罗都已经拉着椅子冲出三米远了。
此时这两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老老实实把椅子拎回来了。
羿罗脸皮比较厚,理直气壮当做无事发生,还露出温柔体贴的笑意给贺无宁夹食物。
邢越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自然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