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这一票算什么?
清河那个老东西多年无法凝结金丹,少的便是一个正宗道门的女子做炉鼎,咱们将人送过去,拿了灵石即刻远走高飞,届时便是出事寻的也是他的晦气。
再则说了,那娘们估计也将咱们恨之入骨,不将她赶紧脱手,难不成等着她恢复功力禀报师门追杀咱们不成?”
“我听小的说,今儿个馆内来了两名琼华弟子……”
“不好,再拖生变,你去联络清河老道,我寻馆主送两名绝色绊住那两人先。”
“好。”
杜如风听得骤然色变,曲陵南手一抹,那漩涡立即无影无踪。
这一手连杜如风都颇为惊诧,不觉问:“这是?”
“我也不晓得,”曲陵南认真地道,“当初左律,哦不,太一圣君给了个‘天心功法’,说是弥补我丹田碎,我让师傅瞧了,师傅让我练着玩吧,我练着练着,就发现自己又能聚灵力,耳朵眼睛还变得好使,像刚刚这样,我觉着那边有异动,手一伸一抓,便把声音抓来了。”
她比划了两下,想想道;“好似左律在我们琼华横行霸道时,也是伸手抓来抓去的,竟能打得我师尊太师傅等无还手之力。”
杜如风骇然,那日琼华大殿上的冲突他也是在场,太一圣君如何青睐曲陵南,他也是见到的。
他心下有说不出的困惑和微妙,只得道:“恭喜师妹得圣君赐下神功。”
“那功法是神功?”
曲陵南瞥了他一眼,“我师傅说了,其实稀疏平常得紧,你要看么,我借给你看。”
杜如风君子端方,不肯占人这等便宜,忙道:“多谢,我自有门派功法,不宜窥探他法。”
“真的不稀奇,”曲陵南以为他不信,睁大眼睛道,“师傅说了,天心功法就如鸡肋,顶多就是固本强身,修士一入道途,哪个无自己一套固本强身的法子,哪里需要什么天心功法?”
杜如风笑道:“天下自有能触类旁通的能人,或许师妹天赋卓绝。”
曲陵南皱眉道:“现在抓了这么一段奇怪的对话,可算怎么回事?”
杜如风沉吟道:“若我猜测无错,定是有名门正派的女弟子落入他们之手,陵南师妹,名门正派同气连枝,愚兄遇上这等事无法袖手旁观,多半是要管上一管,不知你可介意?”
“介意什么呀介意,”曲陵南兴致勃勃地问,“你是打架的意思么?
我帮你。”
杜如风笑道:“若对方执迷不悟,自然要动手略施小惩。”
“那犹豫什么,走啊。”
杜如风与曲陵南两人进到木门之内,只见其内三进开间,一高两低,厅堂辽阔,院落反倒狭小。
正中央栽种一棵诺大的丹桂,甜香萦绕不觉,除此之外,院中再无树木。
青苔苍苍,蔓延石阶,触目一派寂寥,全无外头一丝艳色。
似乎进到这里头,任何一丝颜色都是多余,任何一声喧嚣,对内里之人,皆是烦扰。
便是讲求清修如清微门,修士洞府屋舍亦会因地制宜,引上灵泉一洼,砌上小桥一弯,有那爱务实的,甚至会满园种上灵药灵草,女修们或多或少,皆会养上灵兽,种上鲜花。
似这般雪洞似的宅院,杜如风还真是平生首度得见。
万籁俱寂,连鸟儿都不飞入此间,更遑论灵兽仆役,一应皆无。
静谧得过了头。
杜如风恐曲陵南害怕,正待说两句宽慰之语,哪知一转头,却见她目露困惑,抬脚径直步入中堂。
“陵南,且慢!”
杜如风深恐内里有什么古怪,忙追了上去,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灵力一运,手中释放出千百缕寒魄之气,倏忽之间,布满整个内堂。
咔嚓数下,大厅中数个关节发出轻微断裂声,整个内堂焕然一新,原本雪洞式的房屋,赫然间摇身一变,楠木架,绣花帷幔,碧玉磬,鹤嘴灯,鎏金炉,攒花毡应有尽有,一时间,倒像个俗世间富贵人家。
杜如风细看之下,却越看越是心惊,因为那状似楠木的博古架,并非真楠木,却乃是玄武大陆南疆万年灵木所制,此木质地坚硬,寻常法器法术均不顺其分毫;兼之气味芬芳,有清心提神之效,乃炼制法阵时极好的材料。
这等木于坊市间论寸来卖,他有个擅于炼制法阵的师长,早年得灵木一段,制成万木回春阵,献予门派,相传此法阵开启,便是元婴修士亦无法破阵,迄今都是清微门所珍藏的宝贝。
可这里随便一个木架子,竟然全是万年灵木。
那悬挂壁上宛若富家女子闲暇时把玩的碧玉磬,通体晶莹,剔透中透着金黄色光晕。
这个东西比之万年灵木亦不遑多让,乃东边镜海深渊一种名为“日烛”的玉石,此玉石乃是炼制通灵镜一类法器的绝佳宝材,若得一颗镶嵌其上,这炼制出来的宝镜,当得上窥仙境,下探地府。
此外,这里还有一样令杜如风亦砰砰心跳的物件。
那个被人随意摆放在架子上的,模样毫不起眼,乍看宛若一盆野草似的灵植。
这东西名为“玄云草”。
上古时期,人神共居,灵力充沛,物种繁茂。
在那个时代,人若想修成仙,仙若想修成神,除了修炼参悟外,还有一种东西,叫乘“玄云”。
所谓玄云,即开天辟地之圣神慈悲为怀,为后来者预留的一道方便之门,有大德者,有大能者,能顿悟者,福泽缘深者,皆可由大司命起神坛做法禀报上天之帝,祈求下降玄云,将这些人接往仙途,得飨祭祀。
到地现下,谁也不知何为玄云,但却将这个传说保留下来,并给这种不起眼的灵草,起名为“玄云”。
换句话说,这种灵草便如传说中的“玄云”那般,服用其果后能真正洗涤凡心,令人脱胎换骨。
这个东西久已不现世,亦不见记载,就连杜如风,也只是听师尊提过一次。
杜如风乃冰系变灵根,这给他带来无穷的好处,使得他自来修炼比旁人顺畅许多,他又生性沉稳谨慎,不肯有一刻放松,修炼自然较之同龄修士高出许多。
然而他的灵根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虽为变异冰灵根,却又不是纯粹的冰灵根,他的灵脉中还纠缠着土灵根,那土灵根与冰灵根相生相克,互为表里,难以区分。
若是别的灵根也就罢了,他好歹还算资质不差的双灵根修士,可坏就坏在,那另一条灵根却是万中无一的冰灵根。
他原本就该是天之骄子,然却硬生生被土灵根拖累在“资质尚可”的地步。
他的师尊比他还痛惜此事,百般思忖过后,遂下定心,给他用了珍贵的“洗灵丹”洗去那土灵根,从此对外只宣称,这个徒儿便是异灵根者。
他那时还小,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知道大家都在传诵琼华派有位独一无二的天才弟子,那人年纪轻轻即位居金丹修士,成为一峰之主,掌教亲自赐号文始真人,其金丹大典办得极其隆重,一时间他受天下羡嫉无边。
那位文始真人,也就是今天的文始真君,他便是一个异灵根者。
年轻时的杜如风以为,只要洗掉自己身上的土灵根,他便能跟孚琛一样,修为一日千里,成为众人高山仰止的对象。
可是他没想过,若“洗灵丹”这般好用,则天下修士旁的不用干,只需钻研如何炼制“洗灵丹”即可,又何必以灵根定高下,以天赋论尊卑?
“洗灵根”逆天而行,与修道感悟天地,心体开明的讲究自是背道而驰。
随着杜如风修为越深,则代价越大。
修士每进阶一次,则灵根经脉拓展,以便引入体内之灵力更为精纯澎湃,这便好比王都修路,每拓宽一寸,则车马往来便多一分从容。
可杜如风与此相反,经脉越修越窄,到这几年,已然进阶越发艰难。
他明明道心坚定,修炼刻苦,从不妄自菲薄,亦不自以为是,可他就是徘徊在筑基十二层无法凝结金丹,问询师尊之时,师尊竟长叹一声,言道幸亏他金丹未成,否则全身经脉倒行逆施,届时神仙难救。
这样的结果,纵使杜如风再淡泊心正,却又如何甘心?
那个时候他问师傅可有解救之法?
师傅想了半日才说,除非找到“玄云草”所结之果,可那玄云草乃传说中的东西,世人多不相信,即便是有,亦容易与长于灵圃中的杂草混淆,岂是那么好找?
杜如风以历练为名多次入世,遍访名川大江,踏遍玄武大陆有名的名门正派、修行世家,却根本连“玄云草”的影子都见不着。
那么难寻之物,此时却轻易在此出现。
这屋舍之内任一样东西丢出去,只怕会引来无数觊觎之徒,杜如风转了一圈,甚至有种愚夫愚妇的浅见,若将这房中的东西拿走,可比入一百个秘境,盗上古仙人的洞府还划算。
可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便宜的好事?
他愈发狐疑,连那盆“玄云草”都不敢靠的太近。
当世之高人中能有这么多珍藏的,他脑子里想到只有一个,那就是太一圣君左律。
这么多天才地宝。
收齐了靠的不仅是仙缘,还得有惊人的实力,以及比一般修士多出许多倍的时间。
便是他自己的师傅,元婴大能,亦不可能将万年灵木雕成架子,将日烛玉做成敲打着玩的玉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