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灵徵未兆 凉容 1633 字 2个月前

“非也!”那人摇头道,往下说了两句,便有几小厮抬着一匹油布上来,当众打开,里头竟裹着一条鹿腿,“我爹打围西山,意外猎得一头奇鹿,个大肉多,肉质异常鲜美,又滋补非常,当夜便遣人送来,正好,今日趁着新鲜,我等一边对月听曲,一边炙肉佐酒,岂不美哉?”

众人皆称是,也不要他人相帮,撩起袖子便开始剔肉上炉,其中几个与谢灵徵不相熟,仍有些怵“灵君殿下”的声名威望,另两个则笑道:“别瞅着他了,他那个家管严不在的时候,玩得可开了。”

谢灵徵动作一滞,笑骂他:“就你最清楚。”

说着也挽着袖子加入人群,掏出怀间一柄刀刃如水的匕首,轻轻拿锦帕揩了揩,便开始一道割腥啖膻,把酒言欢。

天色全暗下来之时,红帐香厚重的帷幕徐徐拉开,开唱一出《上元夜痴女遇缠郎》,谢灵徵听得曲响,便止了箸,抬头看向台上,一眼便知还是那老几出,却有些移不开眼睛。

红袖飘摇,唱念做打,不是痴女来,便是缠郎往,一段情意散了来,合了去,粘连不清当断不断,蚀心跗骨遍体鳞伤,最终“砰”一声,爆竹炸裂一般,一生大戏成一场。走马观花作壁看去,铭心刻骨不过一二瞬的情衷,三四刻的情愁,五六日的情苦,其余便全是相濡以沫、相依相偎的漫长回甘,算不得坏,亦称不上好。

一旁有人叫他,他忽觉自己有些过分沉溺,当即举杯回礼,今夜之酒甜而烈,不出几杯,他便有些喉头发烫。

肉食尽、酒饮罢,夜到深处,人也静了下来,筵席将散,几个上前想搀扶谢灵徵,要送他回府,他摇头推拒了,只道自己想多吹一会夜风。

众人自然不会勉强他,纷纷告辞而去,临行前为首之人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酒坛,挤眉弄眼:“秋日里容易身乏气虚,这个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回去每夜饮一盏,多少可以暖暖腑脏。”

谢灵徵对酒一向来者不拒,此夜他喝得有些昏沉,便也未细听对方之言,双手捧了酒坛便道了声“多谢”,众人散去后,不知过了多久,他趔趄起身,单手提着酒坛跃上戏台,寻间一处落花石凳的布景坐下,熏熏然躺在四散的花瓣间,一时间脑内电光石火闪过许多画面,有瀛台山,也有泥下道,有伯壶公,柳腰腰,也有萧无音。

他许久没有如此大醉过,今夜也是有意痛醉一场,仿佛身子醉了灵台才能清明,才能看清自己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糊里糊涂间他拍开酒坛封泥,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坛中隐约是一汪药酒,他也未放在心上,端到唇边便饮,一股热流入腹,叫他冰冷的身躯暖和了些许。

他看着月色,痴痴笑了笑,再举酒欲饮时,一只修长的手取过他手中的酒坛。

他怔怔道:“你来啦。”

想了想又大着舌头笑称:“不必担心,我没事。”

萧无音像一只雪鸟般,从戏台顶上翩然落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花丛间言笑晏晏的醉鬼,沉声问道:“我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