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几个知道事情始末的,例如泥间僧,匆匆攀至剑痕处,只见谢灵徵一人昏睡于石上,斩雪剑痕燎去大半,那大红袈裟破破烂烂地罩在他身上,斑斑驳驳沾了不少黯淡的血迹,清俊的脸上更是血痕泪痕落了满面,瞧起来颇为狼狈。
泥间僧忙去把他的准女婿扶起来,仔细探查后,惊叹这人浑身上下最重的伤竟是那对哭肿了的眼眶。
他潦草解了外袍裹在谢灵徵身上,自己则伸手探向剑痕处,霜结上他的指尖,只一瞬便散去。他心中又喜又怕,便以那杆破阵禅杖往碎石嶙峋处费力一撞,铿锵一声巨响后,覆着剑咒的泥石土崩瓦解,悉悉索索四散零落,下一瞬,那奔涌的河川自上倾下,这当口方真正成了如银河落九天的巨瀑,将淅淅沥沥的水渠满积成河,往秃头僧人身上泼了一瓢一泼的河水。
泥间僧呆愣一刻,继而抚掌大笑,扬天高呼了三声,接着才想起来把几乎被水淹没的谢灵徵刨出来,用力地摇了摇他的肩膀,自顾自喊道:“老弟呀!可真有你的!这下你当不了我女婿,等你醒来,不如我收你作义子,或者咱俩结拜当兄弟,都好,都好!”
谢灵徵却未曾应他,泥下道的大恩人兀自皱着眉昏睡着,手中抓着的一把草籽被水冲散了,漂在水面上荡漾,像一弯弯沉浮颠簸的舟。
缈于云雾的瀛台山上,却听不见千百米下污泥道里的欢喜宴乐。
泥下道八十一道天雷降了不足半日,瀛台仙君则昏睡了百日有余。
萧无音清醒过来时,正卧于冰冷素洁如雪洞一般的云台殿中,时令已是春末夏至,因而他身上只盖着薄被,雪色的发因他的动作而簌簌披落,除此以外周遭宁静一片,全无声息。
他垂着目,想要开口,却有些发不出声音来,背上的伤痕仍在火烧火燎的疼,自打他抽了仙骨后,兵刃咒术便能在这副仙躯上留下抹不掉的伤疤,显而易见,他已然做不得那至清至净的仙界第一人了。
片刻的沉寂后,他尝试扶着床沿坐起来,就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惊呼:“师尊醒了!”
萧无音抬眸看去,只见一身大红劲装的木灵犀站在门口,高高绑着发辫,微瞠着杏眸瞧着自己,一双红头簇花的马靴迈进得一步来,又飞速退了出去,问:“师尊!灵犀能进来吗?”
萧无音难以作声,便点了点头。
木灵犀忙飞奔进去,往床边单膝跪了,急道:“师尊什么时候醒的?灵犀不在,身边可是无人照拂?背上的伤还疼么,灵犀给您换了药去?”
她一连串问了些许,一向喜静的瀛台仙君微蹙了眉,却又未拂了她的好意,只是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木灵犀忙掩了唇,露出一双眼,似是忍不住一般小声问:“师尊,你可是说话不方便?”
萧无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