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舒展了身子,缓缓站起来,挪至台后酒坊,摘下鬓边盛放的花,递给酒翁,说想换一壶酒,随便什么都可,只要能醉人。
酒翁并不稀罕花朵,只是目光在雪人、花、酒之间游移片刻后,不经意间念及某位故人,便点头接下了花,取出店内的陈年佳酿,舀了一整碗,小火温煮起来。
雪人笑道:“老板熨帖,只是不知我喝了这热酒,会不会融化。”
“你若化了,我再施咒给你冻起来。”酒翁笑道,“小伙子,从前未曾见过你,你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雪人并不隐瞒,将适才与卖花女所说之言再度与酒翁说道了遍。
酒翁怔然许久,忽然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呼:“回来就好呀!回来就好。”
雪人也笑:“老伯也认识我?”
“你过往常来此处沽酒,但因那仙缘所绊,难以久滞。”酒翁道,“我尝欲与你把酒谈天,共听佳曲,却见你来去匆匆,心有所往,便鲜有留得住你的时候。”
“如今却是不晚。”雪人来了兴致,接过酒盏,积雪因热而化去,露出手腕处一道黯色刻痕,他举起酒杯送至唇边,只觉手腕酸软,力不从心,只啜得一口便将杯盏放回桌面,叹道,“我许久不动,身上没有力道。”
酒翁暗自摇头,也不触他伤处,倒是与他碰杯把盏,从经久之前的仙鬼交战,述至百年前伯壶公之治,再谈至如今横行泥下道的白罗刹。
雪人笑问:“他分明是神仙,你们为何叫他罗刹?”
“嘿嘿,神不神仙有什么关系,他杀人无数、积凶成煞,便是罗刹,况且……”
“况且什么?”
“你仙缘已了,他尘缘未尽。”老翁叹道,“待得此间事毕,他合该回到天上去,届时他仍是天庭一柄利剑,我泥下道众鬼,不过是他剑下饵食。”
“日久尚能生情。”雪人怔怔问道,“他不会动摇么?”
老翁猛摇头,却似又想到了什么,止住了动作,茫然道:“许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