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走后,谢灵徵又昏睡了许久,再醒过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他比白日里清醒许多,只见自己手里给塞了一只腥臭的黑瓶子,便知胡二又来过了,还给自己硬塞了这断续神膏。
谢灵徵将小瓶塞到了床下,轻叹一声,心知自己不肯用这药,怕臭是假,恐萧无音厌恶是真。
恍惚之间,忽地,一缕寒风裹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卖身求荣换来的药,就这么扔了,做给谁看?”
谢灵徵目光一利,起了身,倚床靠着,冷声道:“成灵器。”
“难为大师兄还记得我。”冷风撞开了两扇室门,门口直直立一瘦削黑影,转进房来才瞧清形貌,是个样貌莫约三十来岁的黄衫青年。
此人正是瀛台山仙君座下排行第二的弟子成灵器,他虽年幼于谢灵徵,铸仙躯之时却较谢灵徵晚上好几年,因而瞧起来倒比谢灵徵年长上几岁。
“你来作什么?”谢灵徵回过头去,视线下垂,不予他半分目光。
“大师兄,不对,现在我该管你叫什么?”成灵器挑起一边嘴角,他面容生得平板,这一笑瞧起来动皮不动肉,“罪犯谢灵徵,你现在傲些什么?犯了诛仙罪尚不知悔改、连杀执法尊座下三名弟子逃至泥下道,这也就罢了,师尊他老人家懒得追究你一个弃徒的腌臜事儿,只是你竟敢将一身仙骨卖于鬼将,此举与忤逆天道背弃师门又有何异!铸成大过不知悔改,反倒伙同邪佞共谋奸计,你可对得起师尊数十载教导之恩,师门百余名以你为瞻的师弟师妹?”
“人是谁杀的,你比我清楚。”谢灵徵声音冷淡,“那日三位差役押我至受降坡,有蒙面人持剑行凶,杀三人不说,还推我进泥下道。我依稀见得那一路左手剑像是瀛台山功夫,却使得稀烂,比醉汉舞拳还要差上几分,怕不是师门出了哪个不肖徒,功夫学了不足一成,犯上作乱、嫁祸于人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
成灵器面皮猛地一抽,紧接着又恢复如常,冷笑道:“我倒觉得像某个被废了右手的逆徒慌乱下使出的剑法,谢灵徵,你莫要含沙射影,血口喷人,若是有证据,你上书呈报执法尊,若是没有——”
他阴鸷一笑,顿了顿,听得窗外传来一声鹤唳,方接着道:“你想想该怎么和师尊解释吧。”
谢灵徵脸色剧变。
那鹤鸣声他再熟悉不过。
成灵器得意一笑,往侧旁退了两步,让出正门。
隔着洞开的门扉,只见中庭一双白玉云锦靴踏进院里,那月下仙人举步迈下白鹤座驾,不疾不徐地朝厢房走来。
谢灵徵蓦地反应过来,从床上滚落下地,顾不上手足剧痛,端端跪直了,膝行着朝门口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