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硝烟味,除了客栈主人和黑三郎之外的每一个人都如站在刀尖上的泥人,随时都跌得粉碎一般惶恐不已。
青衣只觉屁股下的凳子像是长了荆刺一般,叫她坐不下。于是她只能无声的对着黑三郎焦急道:我们走吧!
黑三郎见她果然是被吓坏了,便微笑着低下头在她耳边悄声道:“要走容易的很,你只管安心坐着看戏吧。”
方才他时不时的动怒,又跟那客栈的主人针锋相对,青衣几乎没被吓出毛病来,谁知道这会儿他又叫她安心看戏!
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丈二摸不到头脑的青衣越发愁眉不展起来,为求心安,她只能紧紧的抱住了黑三郎的胳膊,然后佯装冷静的坐在那里不动了。
糟心的不止青衣,被步步紧逼的费老儿也在心里狠狠嘀咕了黑三郎几句。
但正所谓急中生智,历练大半辈子的费老儿又岂非书呆子那般呆板之人,一道灵光闪过之后,他便马上整衣端冠地俯身拜道:“后土大人明鉴,费家人非佛非道,乃是行的除妖灭鬼的咒法之路。此番大人纡尊降贵的在三途之地现身,想来必是会引发妖凡两界的动荡。身为费家家主,若能见到妖界覆灭,老夫自然是甚为喜庆,但在此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视老夫和老夫的徒儿们为敌。老夫年事已高,又不曾有中意的接班人继承费家,是以老夫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收敛锋芒,以保费家得以传承。但期盼妖界覆灭的心又十分的强烈,是以老夫终究还是忍不住做了那等上不了台面的窃听之行,实在是羞愧啊羞愧——”
说话间他还十分逼真的捶胸顿足起来。
胡嵇最懂人心,他只消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瞧一瞧费老儿,便知道他方才之言虽然不假,但也不是他隐藏气息的真正原因。但他知道,并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他跪在主人的身后,并用了沉痛的目光看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见多了如费老这般道貌岸然的人,按说是可以洞悉他的诡辩,但他许是没有发觉费老儿的假意,又许是不屑于深究费老儿这般小人物的小心思,只要费老儿的言语中并无那么明显的破绽,他便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深知费家人绝非善茬的胡嵇见主人这般轻易就放过他们,不由急道:“主人你莫要听信费老儿之言!他必是另有打算,我瞧着他跟黑三郎接触过,只怕是暗中有了勾连——”
“树上猴子再闹,也上不了天!”主人不耐烦的摆手道,“这等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就莫要在我跟前小题大做了。这大地便是我的化身,若是日后真有异端,我只消一翻手,他们还能闹到哪里去?”
说罢他便又慵懒的躺回到床上享受方舟和东桥细致入微的服侍了。
胡嵇越发心痛。他的主人久坐尊位,又无敌手警醒他,他一时不察,如今才发现主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移了性情。那等末流低微之辈,他尽数都不放在眼里。他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任何违逆他意愿的话语,他都不愿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