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辛苦的活她都干。没有人理解,出生在那样家庭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对每一分钱都有着出奇的执著。
她的世界还是缤纷多彩,永远不乏新的朋友和新的乐趣。
张家明在十六岁那天暑假结束还是回了英国,临行前,他拉着大病一场后消瘦了许多的陆路,说:“跟我一起去英国,你叔叔会答应的。”
陆路只是笑着说:“国内的帅哥我都没有检阅完,怎么能去英国。”
他走了。她再也没有想起过他。他送她的狗尾巴草跟那一天她最后的记忆一样,被碾碎得满地都是,不可收拾。
陆笙在第二天早上就离家外出,他给她请来陆家多年以来一贯信任的家庭医生。年迈的老医生在看到女孩一身的伤痕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只当这可怜的孩子在外受了坏人的凌虐,悉心照料之余,自然守口如瓶。好在这女孩意志力和生命力惊人的强,受了这样的创伤,不到一个星期,竟然也慢慢地恢复了元气。
陆笙再次回到家中时,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重挫之后哀伤不已的女孩,等到天黑,他在阳台后看到了远处的她和同学笑着挥手告别的身影,她进房前的那一刻,脚步依然轻快,只在看见了他之后,呆了两秒,立刻撒腿就跑,像惊慌失措的兔子。
她在楼梯口的时候就被他赶上,他把她一把按在墙上,看到了她脸上赤裸裸的恐惧。平心而论,在见到她之前,他并没有任何要伤害她的念头,毕竟那一天他醉得厉害,事后看到她一身的伤,不是没有过后悔,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残局,只得离开,然而终究不安。
陆笙也没有想到,当她再次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她的笑容竟然刺伤了他,他宁可看到她以泪洗面,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放过她。只是她怎么能像一块光洁如新的白板一样,轻轻一擦就把所有的污迹抹去。原来这么多年来,他都在嫉妒她的快乐,他孤立她、疏远她、忽略她,她都不在乎,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个自己跟自己玩泥巴的孩子,一个人也可以过得那么好。那对贱人的孩子,怎么可以比他快乐!
他的肘抵在她的胸前,感受到她因恐惧而急剧起伏的胸口,原本只是想给她点苦头,享受打碎她笑容的快感,然而当他和她呼吸交融,那种强烈的欲望又填满了他的胸口。陆笙从来不缺女人,然而多少年来,他只在不久前的黄昏,在与自己流着相似的血液,却长着一张熟悉面孔的女孩身上,第一次感受到圆满的快乐。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迟早是要下地狱的,但这一刻他想通了,如果注定要沉沦,他得要她一起,他要看她在地狱里怎么快乐!
陆路没有很强烈地挣扎,或许她知道自己摆脱不了他,于是就只有一个要求,他可以在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是别伤害她,这也是往后的几年里,她对他唯一的要求。
二十岁。
陆路在本市念的大学,她知道自己的志愿填得多远都没有意义,她飞不出他的身旁。这些年里,不是没有想过摆脱,她就像如来佛手中的猴子,以为自己翻到了天边,原来都不过是他起手覆手间的玩笑。他甚至纵容着她的小小心思,放心给她一定程度的自由,然后享受着猫捉老鼠的快乐。
这一年,她开始在左岸打工。章粤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第一次看到陆路手上的伤时,有些事情便了然于心。刚开始是不敢置信,后来是心疼,她尽了最大的能力庇护着陆路,有她母亲的那一层关系在,陆笙毕竟有一丝顾忌,因此,陆路在左岸总算得以有了一段暂时远离他的时光。
有时候章粤不忍心看陆路的笑容,她不知道这样的笑容背后是什么,然而陆路的快乐又是那么真。直到很久以后章粤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明白,有时候,快乐也是别无选择。
番外二马路天使5
二十一岁。
陆路遇见陈朗,犹如有生之年终不能免的一场狭路相逢。
他拉着她,在左岸迷离的灯光里放肆地舞动,灯光全熄灭的那一刻,他用力地吻她,她的世界全亮了。
陆笙没有吻过她。
她从来没办法想象,男女之间双唇交融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她多么感激陈朗,他给了她从来不敢企及的,触手可及的天堂。
章粤小心翼翼地替她遮掩,她却不怕,他迟早会知道,她就是要他知道!
她带陈朗去看她儿时生活过的老屋,这时,小时候照顾她的爷爷已经去世多年,院子里的玫瑰早已枯萎,只有那角落里的牵牛花,恣意地占据了整片土地。
“你看,这就是我的花!”她雀跃地指着那遍布的蓝色花朵对他说。
陈朗觉得好笑,“从来没听说有人会种牵牛花。”
她背着手,故作深沉,“即使是最绝望的土壤里也要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