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止安,你还要不要命,停下来!我叫你停下来你听见没有!”纪廷气急,见她充耳不闻,着急地捏紧她的肩,她不理他,甚至还恶意地晃动车头,车身在急速的行驶中危险地摇摆,纪廷觉得先前作呕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知道阻止不了她,渐渐地,他也放弃了抵制,身边的车辆、店铺、路灯……一切的一切风驰电掣地在身边擦过,由一个个点变成一片模糊的平面,犹如被快进的电影,什么都看不清晰,什么都抓不住,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风,还有他紧紧环抱住的人。有些东西一旦成为注定,一切的抗拒便都成了于事无补的存在,还不如迎上去,该来的终究会来。当强烈作呕的感觉退去后,取代恐惧的是一种飞翔似的快感,那快感强烈得让他热血沸腾,仿佛这才是他生来就渴望着的感觉,野性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快乐感觉。有一刻,他甚至希望她不要停下来,如果可以永远这样,模糊掉身边的一切,摆脱一切的束缚,朝着没有尽头的那个地方去,未尝不是一种天长地久。
他跟随着她的车子不知穿过多少个街口,慢慢地越行越偏,竟似往一条蜿蜒的山路去了。山路越行越远,周围的行人渐稀,当止安将车停下来的时候,纪廷的心中有刹那的空落。
第十四章带我去吧4
她单脚支撑住车身,摘下安全帽,回过头看他,“怎么样,酒醒了没有?”
他苦笑,打量四周,这仿佛是城市边缘山顶制高点的一块开阔的平地,往前望去,万家灯火尽可俯视。他竟然听到了久违的秋虫鸣声,这声音是他熟悉的,十一岁那年,他跟随父母南迁,在g大的四处游荡的第一个晚上,也是这样秋凉如水的夜,那秋虫此起彼伏的鸣声响彻了他整个的记忆。
“这个地方是谢斯年带我来的,很多时候,觉得闷了,我都会到这里来吹吹风。站在这里往下看,这个城市任何时候都灯火通明。”
纪廷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谢斯年的种种,他只问道:“止安,这两年你过得好不好?”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终究得活着。”她随口答道。
纪廷知道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一路走过来,未必没有吃过苦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生活?”
止安背对他笑了,“纪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依附着某个男人才能好好活到今天,比如说,谢斯年。”
他没有否认,“那天……”
“那天他的确住在我那里,你看到的都是事实。”
“为什么?”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可还是他问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回答。
“谢斯年……他对我来说很特别,不过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
“他的事情我当然不需要知道,我要知道的是你怎么过来的。”他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不快,但并不打算去掩饰它。
“挣钱养活自己呗,谁都不是不食烟火的人。什么都做过,服务生,酒保,到处换地方做,后来到了左岸,才算固定一点。”
他莫名地觉得难过,虽然明知道她一定吃过很多苦,但听她亲口说起,又是另一番感觉,“有没有想过……继续升学?”这个问题也许不应该问,但是止安曾经拥有那样傲人的成绩,他替她不甘。
她果然摇头,“开始的时候想着安顿好生活再慢慢打算,后来还是谢斯年把我推荐给他从前的恩师,也算半个关门弟子吧。从前只想着画画是兴趣,没料到还是成了谋生的手段。”
他知道谢斯年的恩师,国内油画界堪称大师级的人物,止安能够入得他的门下,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他只是遗憾,每一次她最需要一双手的时候,他从来无力给她任何帮助。
“对不起,止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哈。”她果然嘲弄地笑,“别用那种怜悯的口气跟我说话,纪廷,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觉得不好,甚至,我怜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