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年代,也很久没一次就见到这么多可怜人,他很难受。
但他的难受同样无济于事,老妇人挣脱开阿兔与丫鬟,依然要往前跑,她跑了几步,两眼一翻,到底是晕倒在地。
小丫鬟哭着,仰头看他们,请求道:“各位公子可否帮我送老夫人回家?”
祝汸回头看那些已经走远的人,再看满地的树枝与石子,点头。
他们用马车将老妇人送回家,老妇人躺在床上,小丫鬟给她将脸清洗干净,便坐在床边默默坐着,不时流泪。
祝汸环视四周,若是说多日前遇到的那位大姐,还算是普通富裕,这家必然是豪富,宅子极大,装修得也极其富丽堂皇,与如今这个年代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是家中也已没有多少摆设,显得空荡荡。
祝汸问小丫鬟:“不知今日那位游街的男子,与你们是什么关系?老夫人所说的孙子,便是他?”
小丫鬟伸手擦眼泪,兴许是觉得祝汸他们不是坏人,毕竟祝汸没开口就问那人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也或者是一个人太害怕,她低头边哭边道:“前几年,我们县里被边境来的强盗打劫,死了许多人,包括我们家老爷与夫人。我们大少爷为了报仇,留下一封信,去了边境。可是……可是,一个月而已,我们大少爷便也死了。”
祝汸“啊”了声。
小丫鬟再道:“我们老夫人早在老爷夫人没了时便哭瞎了眼,大少爷留下封信走后,老夫人便不大清醒。大少爷没了的消息,是,是王公子带回来的。他帮我们大少爷收了尸,又见老夫人不愿接受真相。王公子家人也没了,老夫人已认不得人,王公子索性住在我家中。我们老夫人把他当作大少爷,便也索性这般过了下去,这般过了一年,我们一家倒也算是和睦。”
小丫鬟再擦眼泪:“直到几日前,又有人从边境回来,告诉满城里,我们大少爷早已过世。他们说,是王公子杀的,说王公子来我们家,只是为了骗我们家的家产。”小丫鬟哭得直抽抽,“他们就把王公子给抓走了,如今这个世道,到处都乱,自我家出事后,家中下人几乎都逃了,偷走家中不少东西,只除了我。我拦也拦不住,他们将王公子抓走后,便每日拉着他游街,还说要将他沉塘。”
小丫鬟痛哭不已。
阿兔轻声问:“依你之见,那些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小丫鬟抬头,双眼通红:“我们大少爷是王公子带回来的!王公子用身上最后的银子置了口薄棺带我们大少爷回来。王公子自来到我家,帮我服侍老夫人,老夫人身子不好,王公子陪着有大半个月没有睡一觉!亲生的也不过如此!若是王公子真有歹心,真能杀人,又何必如此?大可杀了我与老夫人,这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
天下已大乱至此,要银子又有何用!再说,我们家除了这个屋,又还有多少银子?早被强盗抢了,被家中下人偷了,王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公子,现在没人管这些事了,朝廷不管了,县太爷都跑了,没人管了……又有谁能帮我们……呜呜呜……”
昏迷中的老夫人梦呓几句,喊的也是“我的孙儿”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