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礼亲王与礼部尚书林复进宫面圣,拟旨广发。降三皇子姬澜诚亲王为诚郡王,升九皇子姬泱楚国公为怀郡王。
京城这锅热油顿时着了,冷寂太久的许多心,又开始聒噪。
三日后,冷宫走水,屋子被烧了一半。火光照满京城,将这锅热油烧得更旺。
皇帝姬钦自梦中惊醒,陈太监嚎哭:“陛下啊!冷宫,走水了!娘娘,娘娘她!”
姬钦愣了片刻,慌慌张张起身,连衣服都忘了穿,陈太监拿着衣服跟在他身后扑出去。姬钦自上次卧床,身子一直未见大好,他此时却疾步于宫道上。他赶至冷宫门口,望着尚未被扑灭的大火,与已见焦黑的宅子,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他来了,无数的人都跟着来了,冷宫反而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姬钦慌张地甚至说不出话,只顾盯着火瞧,陈太监正要不管不顾地冲进火中,冷宫中走出位宫女,她身子高大,背上背了个人。
陈太监上前,不敢问。
那宫女木讷抬头,满眼泪:“贵妃娘娘差点儿,差点儿……”
姬钦一步一个踉跄,走到宫女身后,那张被黑灰占满却也难掩清丽的面庞,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黑灰中流出一道白痕。她却始终闭着眼,不愿看他哪怕一眼。姬钦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四日后,路贵妃于玉芙宫中醒来,陛下在她床边守了一夜,两人相对落泪。
据闻,有那小宫女依稀听到陛下同路贵妃说对不住她,说要封她当皇后。
五日后,陛下下令归还尚书府,并召路尚书回朝,放路大人与路大郎君归家。路尚书却婉拒,以年岁已老为由上书致仕。
拉锯三日后,陛下不得不应下,陛下却又大肆赏赐路家,从宫中抬出去的赏赐,头一抬进了尚书府,最末一抬甚至还未出宫门。
不仅如此,陛下还要扩建玉芙宫,并专门派人去小香山画地建园子,说要送予路贵妃。
这些日子的京城啊,每一日都有无数多的事情发生,若不仔细些,真正是稍不留意便要错过许多。
路贵妃懒懒靠在榻上,枕着福字纹的迎枕,吃进贡的荔枝。
女官给她剥好,笑着道:“娘娘,如今都传遍了,您要当皇后的事儿。”
“哼。”路贵妃轻笑,“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人好过,便是要将京中搅成一团浑水才有意思,我儿安危也才有保证。”没错,这个所谓皇后的事,是路贵妃自己派人传出去的。
“娘娘,您说,陛下会迫于言论,当真封您当皇后?今日早朝,还有言官上书此事呢,陛下倒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
“他?”路贵妃捻了只荔枝在手中,嘲笑,“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但凡有一回他能有些担当,我也能给他多些好脸色。我若当皇后,我儿便是太子,他敢?他敢让姬泱当太子?姬淳稳稳当当地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还不是因他母亡,因他体弱,因他一辈子只能当太子。他这个人,费尽心机抢到的皇位,连儿子,也不舍得给。
他不知姬泱根本不可能杀姬淳?他知道,他装作不知道,他因我儿优越而给予宠爱,却又因我儿太过优秀而忌惮。他连自己都骗、都怕,懦弱的可怜虫!抱着他的皇位过一辈子吧!”
她又微抬下巴:“我根本不屑于,当他姬钦的皇后。”
女官笑了笑,不再多言。
路贵妃放下荔枝核,念道:“倒是那旨意怕是快到宜州,不知那孩子何时来找我玩儿?”
女官是她从家中带进宫,自小服侍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已知道镜的事,闻言凑趣道:“奴婢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位小公子呢。”
路贵妃抿嘴笑:“真怕你瞧傻了眼,真正似个仙童。”
旨意正往宜州去,姬澜再也难阻止。他急成热锅蚂蚁,这些天,京中形势已远远脱离他的控制,他本在家装了多天的鹌鹑,如今也终于忍不住,再度出来走动。
京中某间书房内,听闻姬澜再度出山,有人嘲弄:“蠢货一个。”
“挑他与姬泱斗,当真辱没姬泱。”
有人问:“您觉着这局?”
他笑:“贵妃娘娘不是据闻要封皇后?去同贤妃娘娘说说呀。”
贤妃是二皇子的母妃,屋中静了静,一同笑出声。
郡王旨意到宜州的这日,恰好是乞巧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