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有资格去判一个仍未弄清楚真相的相关者的罪名吗?”
“……没有。”他压抑地低声回答。
“既然没有,难道最重要的不该是弄清楚真相?”陶一冉指着不远处的尤莱尔,“不过你打得不错,只有这样,才能逼这个傲慢的家伙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莫名其妙得到赞扬的人鱼被打断了悲伤地情绪,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终于被点名的尤莱尔擦去额角留下的鲜血,不紧不慢地开口:“啊,原来你一直以为屠杀嵘家是我的主意吗?看来你不仅实力不如我,甚至连智商都不如。”
嵘玄握紧拳头,几次想要再次扑过去,最后还是被陶一冉拉住了手臂。
“如果冲上去,你连理智都不如他。”陶一冉低声斥责。
尤莱尔扯起嘴角,笑容里不带一点感情:“你该感谢的不仅是你身后这个人类,还有我。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幼年人鱼如何躲得过成年重种的追杀?这点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
嵘玄的身子微微发抖,气极反笑:“你居然还想我感谢你?”
“让你失去族人的是我的兄弟,让你活下来的,是我,”尤莱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让你成为活着的证据,让真正的凶手始终活在恐惧里,以此来威胁这些蠢货,逼得他们不得不接受我的统治,巩固我的权利。这是我的计划,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后来是真的想要杀了你,但显然我计算仍不够精准,让一群废物破坏了我更长远的计划。”
他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鱼和人类都愣了。
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可能。
“奥格拉父子是怎么回事?谁又是事情的主谋?”嵘玄的眼眶泛红,越接近真相,他越觉得不安。
如果他所有的仇恨和痛苦都源自一个荒谬的原因,他又该如何面对?
“你指的是哪件事?”尤莱尔的话让嵘玄又是一愣。
“策划谋杀是一件事,屠杀是第二件事,最后你被追杀却没死,这是第三件事,那我干的,”尤莱尔在嵘玄震惊的目光中,讽刺地笑了笑,“既然你提到了奥格拉,想必你也调查了那个蠢货。第一件事就是我那愚蠢的表兄奥格拉做的。他出外游玩的途中看中了一个陷入发情期的人鱼,强行将她的伴侣驱赶后进行了强制监禁,导致那条可怜的人鱼刚成年就怀孕。可惜,如果是普通人鱼的话,也许那个蠢货还会考虑负起抚养的责任,只是那条雌性人鱼居然姓嵘。”
嵘玄依稀记起那个漂亮的,温柔的堂姐,还有她被自己母亲抱在怀里说笑的模样。
他的手有些抖,甚至不想再听下去——让他家破人亡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的可笑和疯狂。
陶一冉没说话,只是从后面环抱住他。
“西太平洋的海域比任何一块海域都要宽广,这里生活着超过十个纯种家族,嵘家人鱼数量最少,却偏偏占据着最大的海域,这样的家族会被盯上是迟早的事。事情的引爆点就是你父亲坚持要将奥格拉投入监狱,这个蠢货却因为一次气急败坏的争吵掐死了你堂姐。”
黑发人鱼握紧了拳头,又再次无力地松开。
他的家人非常重视亲情,父亲根本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了族人的家伙。
“那时候我仍未成年,相比之下,二十多岁的奥格拉当时是最有竞争力的族长候选,于是他的父亲为了保护继承者,胆大包天地策划了一场谋杀。其实他们最早的目标只是你的父亲,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可那一夜,一直在族中做客的另外两个家族的族长居然得知了这个计划。于是针对个人的谋杀,变成了屠杀,”尤莱尔冷笑一声,“这一群不知廉耻的家伙为了嵘家的财富和海域,一起参与了这场屠杀,让个人的阴谋变成了合谋。”
他的话与嵘玄之前调查出的种种线索吻合,显然他并不是为了脱罪而说出真相。
“这些虚伪的人鱼在分得利益后,就狡猾地将所有责任推到了奥格拉身上,这个蠢货没想到原本答应合作的家伙会反咬一口,便想要通过彻底的屠杀,让真相彻底淹没在海底。所以甚至连一些旁系的人鱼后来都受到了牵连。”
“为什么人鱼议会会接受这些荒谬的理由?内讧导致互相残杀?嵘家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内讧!”
“因为西太平洋是人鱼战阵发生最频繁的区域,这里拥有最强大的人鱼军队,即使是人鱼岛上的防备都比不上这里任何一个家族的人鱼护卫队。所谓的人鱼议会,不过是一群老朽的人鱼掌握的权力机构而已,难道你在第四城邦就没受过他们的刁难么?”
“……所以他们就袖手旁观么?”
“啊,他们还是有来调查的,不过,你知道,没有一个幸存者的嵘家,在偌大的海洋中能留下什么痕迹呢?”
“……”嵘玄的唇瓣被咬出了血丝,眼前这个人鱼说的每一句话,明明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却让他说不出“我不信”。
“你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并不是巧合。奥格拉屠杀的时候,我收集了大量的证据,在他以为就要成功的时候,我让他一夜掉入了地狱。”青年的脸上没有一点骄傲,却已经可以想象当时成王败寇的画面,“那天我刚好成年,奥格拉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剩下的追杀任务就由我来接手。为了安抚那些心虚的族人,我还是排除了追杀的人鱼。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了,你仍然活着。并且活到了现在。”
“……我不信,当时那些人鱼可没有给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