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陶今天似乎沉默了许多。两人聊着的时候,严玖几次好奇地看向他,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只默默地撸了一地的竹签。
乔夏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目光,替沈郁陶解释:“他父亲嫌当警察不好,最近总是念叨着他换份安全平稳的工作。”
严玖愣了下,看着沈郁陶,听他无奈地笑笑说:“难得回趟家还要吵架,真累。”
“……嗯。”严玖抿着嘴,努力挤出一抹笑,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乔夏到底是人精,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笑容里面夹杂着其他情绪,给沈郁陶传递了个眼神后,就举杯转移了话题。
吃完夜宵,沈郁陶开车把人送回家,乔夏坐在副驾,看着严玖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点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最后,是严家的灯终于亮起。
“他妈妈似乎一年都没回来了。”乔夏单手撑着下巴,从车里看着严家的阳台。这一片住户大多是本地的老居民,因此每家的阳台都种满了各种花草,阳台也晾着万国旗似的衣物,除了明显没人居住的,只有严家阳台冷冷清清,只晾着几件男孩的衣服。
“他爸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沈郁陶沉声说,“你平时说话注意点,这孩子小时候一直跟外公外婆生活,这几年又孤孤单单的没有妈妈疼,肯定对父母感情很敏感。”
“啧,就这样,他妈还经常在外面跑,有再多功德又怎样呢?最亏欠的反倒是自己的孩子。”乔夏皱眉,并不赞同。
“但凡有点理想追求的人,都会有亏欠的那个对象,他妈妈并不像是那种自私的人,也许也有自己的苦衷。再说,十几年孩子都不在身边,等他长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去当个尽职的妈妈了吧?”
“谁知道呢?”乔夏看着越来越远的老房子,想着自己也因为个人喜好而把责任推到了乔远身上,终于不再说话。
人生总不能十全十美,但凡有必须实现的目标,总会有辜负的对象。
很晚的时候,严家亮了一屋子的灯才一盏盏熄灭,最后剩下卧室里一点点的灯光,亮个通宵。
严玲是在过年前半个月才回的家。
严玖得知消息前一周就已经开始频繁回家打扫卫生,等一切都干干净净了,终于盼到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的严玲。
“这是肯尼亚买的木雕,这是坦桑尼亚的宝石原石……哎,我也不懂,你看看喜欢哪些?”严玲一坐下来,连衣服都没换脸也没洗,直接打开自己的行囊一样样掏出她这一年做无国界医生时收到的礼物,等摆满了一地,才发现儿子蹲在自己前面,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她有些紧张:“不喜欢吗?”
“不是,”严玖摇摇头,挤出个笑容:“妈你又瘦又黑,在那边很辛苦吧?”
提到自己的工作,严玲终于找到了话匣子的开关,开始跟儿子絮絮叨叨聊起当无国界医生的种种见闻,严玖蹲着一边帮她整理行李,一边跟她聊天,两人并没有因为一年没见而流露出多么激烈的情感。
这就是严家母子的相处方式。
乖巧的儿子,开朗的母亲,却因为常年不在一起生活,导致两人亲密的关系却总有些说不出的距离感。
严玲心里也是有内疚的,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这点她很有自知之明,但是儿子从不见抱怨,她想再拉近点,也苦于不知如何表达。
严玲去洗漱的时候,严玖开始下厨,才开始炒菜就接到了乔远的电话。
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面的乔大少一听说对方今天不能出来约会,便任性的要求到严家蹭饭。按道理说之前乔远也在严家住过一段时间,跟严玲挺熟了,但那时候他俩还没有亲密关系呢,现在一听说要过来蹭饭,严玖顿时有种“对象来家里做客”的窘迫感。
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乔大少摆出一副“一切看我的”气势来到了严家。
可真的等严玲跟他在饭桌上谈论起这一年严玖和他的生活时,这位大少爷终于露出了马脚,牛肉丸几次都夹不起来,最后还是严玲给他送到碗里的。
脸色绯红的乔远瞪了眼抿着嘴强压住笑的严玖,用腿在饭桌下恶劣地撞了下他的大腿。
严玖手里的碗差点没摔到桌上。
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严玲没发现,她只是很高兴儿子有了可以消除他寂寞的朋友,而且还是个主动型的男孩子,这种性格对胆小的严玖来说正好互补。
趁着严玖洗碗的时候,严玲从带回来的东西里拿出一件包裹得很精致的礼物,郑重地递给乔远:“小远,谢谢你,我家小九这一年变得更像男子汉了,我知道一定有你的功劳。”
乔远本想习惯性地推却,但看着严玲的神色,终于还是接下。
“……他很怕寂寞,”严玲苦笑,望了眼厨房里的背影,“一开始,我是为了挣钱忙忙忙,后来他从乡下回来读书,我却更忙了。G城跟江南的农村哪里一样呢,他初中高中都没听说过交过什么朋友,这附近的孩子又没有跟他一起长大的,我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他在房间里一个人看电视看书。他变成这样的性格,也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