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乔远亲口说出来的才会信,他就是如此的护短而忠诚。
他当然也知道乔远并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情,要不不会到现在连他在乔家是什么地位也一无所知。
“他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出乎意料的,乔远很干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甚至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意,似乎相信严玖能理解他的骄傲,“不管周围的道友或者师兄弟如何看他,他都随心所欲地活着,不过谁都没法指责他,因为他太强,强到一个人就能代表整个六壬法门。”
“那他就是个天才?”严玖眼睛里烧起崇拜,完全进入“大哥你说什么我都信”的模式。
“当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乔远用筷子沾了点可乐,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图表:“G城是整个南方修道者的重要驻地,他当年还没退隐的时候,G城的斗法大会上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媲美。不过那些蠢货后来也找了个借口,说六壬法门攻击性太强,并不适合修道者修心养性,于是六壬法门本就不好的名声被渲染得更加不堪。”
“嗯!他们都是坏人!”狗腿子很配合的点头。
“我十二岁就彻底失去了阴阳眼的能力,那时候我爷爷为了让我可以自保,就到处打听拜师的人选。方家和乔家一直不对盘,所以方家那一系的根本不用考虑。后来找到香港那边的法师,想把我送过去,结果……送我过去的那辆车中途遇到鬼打墙,我师父半途将我救了下来,我觉得他杀鬼的动作比其他人帅多了,就当即跟他上了山。”
……好随性的拜师学艺。严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还是努力在捧场地说“大哥好决断!”
“后来呢?”严玖以前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够坎坷了,在遇到乔远后才觉得这算什么,这个大少爷的人生才叫如电影一般绚烂,光是颜值就足以击溃那些企图想跟他争夺男主角的家伙。
“我成年后就出了师。他的意思是让我自己修炼,然后他拿着爷爷给的三百万不知道去哪个国家吃喝玩乐了,”乔远撇撇嘴,“那把刀也是他给的,说是六壬法门最厉害的法器之一……不过他跟个哆啦a梦似的,身上无数法器,给我一个根本就是小意思。”说到后来,已经是没什么逻辑了,反倒像是回忆着从前的自言自语。
严玖咬着筷子,安安静静地听着,一点都没有厌烦的意思。
“我下山后就再也没看到他,偶尔能收到带着法力的明信片,证明他还活着。其实我也不怎么担心他的死活,这个人说过,生死随缘,他说得很对,活着如果不爽快,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严玖一愣。他终于明白乔远看淡生死的原因。
“也不能这么说……”他忍不住要反驳,作为一个惜命的胆小鬼,还是想要解释活下来的意义,“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还有需要你的家人,生养了你的那个人,其实比你自己还要重视你的生命。”
乔远几乎要冷笑。
突然被激起的愤怒又被严玖的眼神一点点的顺毛,乔远的语气始终都很轻松,严玖根本听不出在这样的语气下,曾经沸腾起一瞬间的暗黑情绪。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得到这些东西,只不过我太愚蠢,天天在他们面前提什么鬼啊妖啊,有钱人哪个不忌讳这些,都说我是个怪胎。六岁后,我弟弟出生,我妈太高兴了,她生出个怪胎丢尽的脸终于可以挽回来了,只不过我是长子,总不能把我赶走吧?便带着她的小儿子远走高飞去了美国,现在都还不肯回来。”
严玖张大了嘴,筷子掉下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太过分了吧?”
所以,他才会被称作乔大少?
并不仅仅是因为大少爷的性格?
“这没什么,我爸没跑就行。至少我还称不上孤儿。”乔远单手撑着下巴,笑容冷到连火锅都可以停止沸腾。
严玖哑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个安慰的句子。
他好像不小心就戳到了乔远不肯给别人看的过去,他明白这样的回忆能盖上就盖上,一但被揭开,就是血淋淋的痛,又不知要多久才能结痂。
这样的认识让他有些慌乱,他想了解的是乔远的故事,并不是想要揭开他的伤疤,乔远身上骤然下降的温度令他瞬间内疚得不知所措,他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想到用夹菜的形式转移话题:“这……这个黄喉味道不错,不辣……”
“你怕什么?”乔远并没有拿起筷子,只是托着脸看向他,“我说得出来,就说明我乐意说出来,又不是被逼着坦白,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严玖紧紧捏着筷子,垂下眼帘,轻声说:“我现在明白你以前看不起我的原因了。我以前总觉得,啊,为什么只有我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能力?总觉得世上最悲惨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吧?可是,可是我其实还是被很多人保护的。有外婆,有妈妈,后来你经常就站在我后面,比超人还厉害。可是就这样我还不争气……”
他说着眼眶已经湿了,羞愧和自责让他很想穿越时空一巴掌扇死以前的自己,可是,他做不到,就只能在乔远面前剖析着那个不知足又卑微的自己。
乔远撑着下巴,静静地听着严玖向自己忏悔,心里的不满被越来越沸腾的感情覆盖。
这就是他喜欢的仓鼠。
任何时候都是满满的柔软,无论自己是尖锐的凶狠,还是暗黑的沉重,他都能用自己所有的信任来承接住自己的感情。
哪怕自身微小得轻易能被掐死,他的信任都巨大得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