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点,你这人还是大意了,你没料到我能听见你。小千岁,每个人脚步声也有唯一排他的特征。我在黑暗里追上去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你,不然我也没胆量追……更有意思的是,你竟然迷路了。你还没有我熟悉地宫里那么多迷惑性的陷阱式岔路怎么走。你进了一条死路,不然你早就跑没影儿了,也不会被我当场抓活的,对么?”
“最重要的一点,小千岁,你为什么动地宫大厅里那些东西?”楚晗一字一句,心知肚明今天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与眼前人说话,“你动过还不慎被我看出来了。我看得到你一共碰过多少件东西,你想听我一个一个数么?”
讲实话,在楚公子这种偶尔犯病近乎变态魔怔的状态下,还能绷得住脸不当场暴走的,恐怕也就房三爷这号人了。
即便是快被逼到死胡同,房千岁在一张太师椅上坐得大刀金马,毫无惧色,就是紧紧研磨着的嘴角看得出来,这人估计特想上来咬楚晗一口,狠狠咬。
楚晗凑近对方的脸,想再闻闻那种带腥的海水潮气,低声问:“你想要从中间寻找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呢?
“为什么每一次,你去过那里,地宫里就会莫名其妙出现更多遗骸或者那些东西?刘队长今天一早刚通知我,昨晚又多了一个,而上次你去过就是这样……你都干了什么?说说吗?”
第十八章 挑滑车
楚晗可能脸都发白了。他的脸色恰到好处地遮掩到周瑜那一层俊俏扮相下面,眼神一如既往的纯净、清澈、坦诚,让人很难抗拒。他说话声音飘渺外人听不到,只能瞅见嘴唇蠕动,但他知道房三儿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他很体贴地为对方留下回旋的余地。
两人四目相视都没有逃避,谁在这时目光游移躲闪,一定是心虚表现。
房小千岁脸庞瘦削嘴唇紧闭,油彩粉面之下看不出情绪波澜,很倔地抬了下巴,盯着楚晗。
戏楼之上,一名长靠武生“呛抬呛抬呛抬”耍花枪耍得正欢,演得正是一出《挑滑车》。那戏文讲的是《说岳全传》里,宋将高宠奋战沙场挑翻金兵十一辆铁滑车,却最终人马力竭被第十二辆车碾压的悲壮故事。
台下过道里,二人眼神绞在一起,仿佛就是看谁在气势上能碾压了谁。
楚晗又压低声音说:“一开始,我本来是想找你化解3号院小楼的秘密,却没想到,案子越破越棘手,东西越挖越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你肯定早就知道了。现在就在大翔凤胡同底下,那座地宫里,‘那些人’的数目越来越多,每天都有新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就冒出来……”
楚晗让声音埋没在周围无比嘈杂的器乐声唱腔声跑堂吆喝声以及戏迷们的叫好声嘬茶水声中,掩饰失落情绪。
他觉着自己跟姓房的可能“玩儿完了”。即便他再不甘心,与生俱来的强迫矫正型性格也注定他没法忍,一定要说出来,死也死个痛快。他长这么大,事事尽力做到精明周全一丝不乱,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糊弄他。他的脾气自尊就无法容忍身边人欺瞒。姓房的你当我像沈承鹤那样,脖子上面长的那玩意儿不是脑袋,是个大笸箩?
楚晗凑近对方:“每天都在增多,到底怎么来的?别说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