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活下去吗?”他问秦修。太阳落到地平线下,还是红彤彤的骄阳,只是大树上再也看不见普雷尔矫健的身影。
秦修没有说话,擦镜头的手顿了顿,又继续低头擦拭镜头。
旱季到了巅峰,烈日当头,有时枯黄的土地上还会刮起一股股小旋风,旋风卷起黄色的沙子,远远看去,跟草原冒了烟一样。
他们看见一只受伤后再也走不动的狮子,躺在干枯的草原上奄奄一息,还睁着眼睛,还没有咽气,兀鹫秃鹫们已经扑扇着黑色的翅膀降落在她周围。狮群在前方回首驻足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弃地离开了。
难怪秦修只想拍角马迁徙,旱季到来后的大草原如同落入死神的掌控。但是秦修没有拍到自己想拍的东西,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离开。
黄昏时分,阿彻正要开车离开,忽然转过头。
“怎么了?”秦修见他望着窗外,问。
“……是普雷尔。”阿彻说。她在呼唤母亲。他想起自己两个小时前才喝过水,这会儿嗓子眼都已经快干得冒烟,他知道自然的法则就是适者生存,他们应该只做过客和看客,但是听着普雷尔呼唤母亲的声音,无论如何于心不忍。一点点水应该不打紧吧……“你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回来!”说着拿了一瓶水就要推门下车。
“沈彻。”秦修喊住他,“你也许能帮她解渴,但你也会让她重新变得依靠和软弱。”
秦修的表情是淡漠的,阿彻知道他说得不错,但真要无视这只他们一点点看着成长起来的豹子,谈何容易。
秦修把水拿过来搁在中控台上:“她还有力气叫,说明她不缺这口水。”
秦修说的是对的,第二天一大早,普雷尔离开了藏身之处,她变得又瘦又干,金黄的皮毛耷拉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处灌木后,她望着一只小黑斑羚,然后匍匐下身子。
草原的灌木早就干枯,阿彻能清晰的看见普雷尔炽热的目光,和它羸弱的身体形成极端强烈的反差。
一点点匍匐靠近,然后扑了出去,炎热的天气里,阿彻生生地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他意识到,她这一扑,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黑斑羚不大,但是四肢健全,后腿十分有力,阿彻看着普雷尔用仅有的一只前腿扑挂在黑斑羚背上,她挂得很狼狈,几乎是被黑斑羚拖在身后。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对黑斑羚是,对普雷尔也是。
阿彻看着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黑斑羚和同样在死亡线挣扎的普雷尔,它们的影子重叠扭曲在一起,草原上又刮起小旋风,黄色的沙砾和干枯的草茎被卷起,隔着沙砾看到的画面异常的惨烈,他看得眼眶都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