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佣人,厨子,保镖全都聚集在别墅大厅里,安嘉冕不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说话,老管家不停擦拭着眼镜上的雾气,年岁大一点的女佣小声地抽抽啼啼着。
JASON在沙发后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一屋子人,这些人和自己一样,跟着安家都有好些年了,商场上的事情他们不懂,只是矜矜业业地为安家打点里外。一夜之间传来安氏虚报利润,会计事务所违规操作,安氏面临巨额亏空,申请破产保护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就是晴天霹雳的四个字——安家垮了。
一屋子的人个个神色忧虑,六神无主,曹管家算是最见过大风大浪的,但是也清楚这一次的坎安家怕是过不了了,虽然已经强自镇定,但是一想到自己效力了半辈子的大家族就这么一夜告急,眼眶还是泛了红。
气氛沉重得快挤住水时,沙发上的安嘉冕出声道:“爸妈呢,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回家露个面吗?”
JASON无奈地耸耸肩,这问题他回答不了。
一家子男女老少全都希冀地看向安嘉冕。
安嘉冕按着膝盖起身道:“爸妈不在,这个家就是我做主,房子我会保住,想要离开的人,我会结清你们的薪水,多谢你们这些年对安家的付出。想留下的,一切照旧。”
安嘉冕说这话时冷静得几乎不见情绪起伏,JASON看到一屋子人因为这位无所不能的少爷的一番话立刻就如吃了定心丸般,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安少爷,今晚还喝大吉岭吗?”见安嘉冕要上楼,女佣忙问。
安嘉冕回头:“当然。我说了一切照旧。”
JASON目视安嘉冕走进电梯,门合拢,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少爷此刻在门后是怎样的表情。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悲伤,会不会示弱,会不会不知所措。
安嘉冕走进卧室,卧室里没有开灯,从阳台透进的月光却比灯光还亮,照得白茫茫的心里影影绰绰。他走到书柜处,拉开最顶层的玻璃橱柜,拿出那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这把琴是从淮港一个收藏家手中以天价购来的。
坐在床边,下巴夹住腮托,琴弓在四根粗细不一的弦上划过,那一声扭曲的呻吟差点没恶心得安嘉冕把琴扔掉。他拧着眉头低头看着松弛的琴弦,琴弓的弓毛粗糙刺手,和第一次在收藏家家里拉琴时那犹如云雀的甜美乐音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找来松香涂在弓毛上,又架起小提琴,忍着刺耳的声音轻轻拉动A弦,不厌其烦地反复调着琴轴。弦音从摧枯拉朽一点点变得悦耳,变得明亮,拧动着琴轴,像是拧动着时光。
二十岁时他是德国亚琛马术大赛冠军,十八岁时他成功登顶乔戈里峰,十七岁时他拿了世界全能犬比赛的冠军,十四岁……
小提琴的琴弦唱出完美的纯五度双音,耳边仿佛又传来花剑乒乒乓乓交织的声音,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曲,还有踢踢踏踏踢踢踏踏,狗爪子在木地板上踱来踱去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