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羽道:“这次我未奉诏令便率大军前来,怕是落在朝中有心人嘴里,护驾还是‘勤王’说不清楚,为了避嫌,我还是直接回震州。”他笑着自嘲:“反正皇上也知道我是个刺头,懒得同我计较。”
“那我们只得就此分手。”印晖目视他,郑重抱拳,“万千保重。”
秦阳羽也回了个武者之礼:“保重!从今往后,秦阳的后背愿意交予将军。”
这是一名战士能给予同伴的最大信任,印晖动容道:“若还有并肩作战的一日,某也愿将后背托付!”
两人互相凝望片刻,相视一笑,十分干脆地调转马头,率军朝不同方向奔驰而去。
雾州,怀朔军镇。
印云墨一口气睡了个天昏地暗,自然转醒后,更觉饥肠辘辘。下人早已备好膳食,以供随时取用。他埋头大吃了一顿北地风味,不小心吃得有些撑,瘫在圈椅上喝消食茶,回想北巡这一路走来真是一波三折,如今琐事已毕、余生美好,终于可以回京师去赏阳春的烟柳桃花了。
“摇光啊。”他喝着消食茶,哼唧道,“你去把这具凡人肉身洗练了,回一趟临央洞天吧。把我那些灵器啦,符箓啦,还有珍藏的仙果醇酿、三界佳肴都打包在乾坤壶里带下来。”
左景年道:“肉身脱胎换骨不难,走一趟也容易,只是主上,那些吃的喝的蕴含仙灵之气,你如今凡人身躯能承受得了吗?”
印云墨微怔,叹气:“我忘了。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口福了,可惜。但取些灵器符箓,自保防身还是要的,省得像上次那样被巨鹰傀儡拎上天去,险些摔死。”
“如今有我护卫在侧,定能护得主上周全。”
“万一我有事派你去做呢?怕你两端顾不过来,还是弄点法宝在身上比较安心。”
左景年认为他考虑得有道理,若是再遇到天锋偷袭之类危急关头,主上多些法宝傍身,总归多重保障。于是点头道:“那我就闭关两日,再回一趟洞天,顶多三日就能回来。我不在身边时,请主上万事小心。”
印云墨笑道:“我估摸着,暄儿会命秦阳羽班师,顺道护送我们回京,毕竟是应急抽调的京军,不宜久驻边塞。有十几万兵马护卫着,你还担心什么。”
左景年也觉得自己谨慎过头。做了主上的防身武器千百年,这一股子侍卫气是怎么也改不掉了,便有些赧然地拱手:“那我先行告退,速去速回。”
印云墨挥手直笑:“去吧去吧,回来再把你栓我裤腰带上。”
左景年大窘,旋身化作白光,越窗飞去。
印暄步入院中,正巧见白光一闪,投向远方山野,进了门问印云墨:“你那摇光鞭飞走了?”
“我让他回仙界去取些旧物。”印云墨放下消食茶,在屋内踱来踱去。
印暄笑道:“吃撑了吧?我陪你出去走走。”说着取衣架上一件狐裘大氅为他披上,又将领缨端端正正地系好,牵起手走出房门。
眼下圣驾驻跸之处是肃王的府邸,虽说比不过京师其他王府奢侈华贵,却明朗整肃,武风十足。前院是校场与练武场,后园有一片幽静竹林,积雪坠着青翠竹叶,袍袖拂过,银絮簌簌地洒落,也别有一番况味。
皇帝要单独与皇叔散步密聊,不许旁人随侍,一干紫衣卫便守在园外候着。
竹林小径上,一时间只有两人轻柔的脚步声。
印暄握住印云墨的手,将两人十指交叉嵌合,慢悠悠地走着,一言不发,似乎不想打破此刻静谧而温馨的气氛。
印云墨觉得北地风冷,即使披着大氅也抵不过寒气袭人,但印暄的手却十分干燥暖和,令他握得很是舒服,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放开。
两人默默地并肩而行,直到叶尖落雪冷不丁地掉进衣领,印云墨嘶地惊叫了一声:“好冰!”
印暄见他冻得直缩脖子,忍俊不禁地帮忙去掏,哪里还能掏出雪块来,摸了一手冰凉的水渍。他扯着自己的衣袖,伸进对方后领里去擦,笑着说:“知道你畏寒,连雪水都来欺负你,柿子挑软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