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田尉大话已经许下了,总不能丢了这个面子。正准备上前给他二叔磨磨,却见田仲宣脸上扬起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嘴里说:“成,怎么不成!既然是小尉的好朋友,出去一道玩玩也好。”

田尉不由自主张大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田仲宣会这么简单直接就同意了。

“那我这只鸟呢?”

谢开花哧溜一下也从荆山后头溜出来,他肩头的白芍很高傲地冲着田仲宣抬高它那颗漂亮的小脑袋。

田仲宣脸上的笑就更僵硬了。但他又偷偷觑一眼荆山,顿了顿就咬牙道:“先一起去!我跟门卫说说,看能不能一起带进去。”

谢开花登时一声欢呼。他笑得嘴巴大大地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孩子一样。荆山看着他的笑,冷硬的一张脸,就变得微微的柔和。

田仲宣注意到了荆山的神情,心下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陆续上了车。也好在田尉二叔那辆劳斯莱斯是幻影加长版,座位才够。田仲宣陪着几个少年一道坐在后边,车子慢慢启动了,前头一道挡板也缓缓地升起来,后座就显得愈发安静。

谢开花显然是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身子扭来扭去地东看西看,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会儿摸摸皮椅,一会儿碰碰冰柜,还要赞叹脚下的地毯软和舒适、精致可爱。

换做平常,田仲宣一定要为谢开花这样的举动不满意。怎么会有这么不懂礼数的小孩子?但现在他什么话也不讲,反而笑眯眯的,一脸和气。

他又从冰柜里取了几罐可乐。田尉不客气地接了,荆山三个却摇头婉拒。田仲宣就道:“那荆山同学喝点什么?”

田尉一愣。他还没把荆山几个介绍给田仲宣呢。当下就问:“二叔知道荆山的名字?”

荆山也眉毛轻轻一皱。

田仲宣忙道:“以前见过。荆同学可能不记得我了。”

荆山眉心还是蹙着。他确实是不记得田仲宣。

田仲宣笑道:“上次的采石场集会,我和你父亲打过招呼。那次就见你站在边上看一棵盆景。”

他话音刚落,沈丛和谢开花都还没什么反应,田尉就不高兴了。他眉毛皱得额头上都显出皱纹,一边伸手推了一把荆山的肩膀:“原来你去过采石场!你干嘛不告诉我?”

让他这样得意洋洋,好像小丑。

不过看来荆山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还是特别有钱人家的小孩。起码要比他们田家富裕。田尉也不是傻子,他二叔对荆山表露出来的态度,隐约的竟像是在巴结。田仲宣少年扬名,家财万贯,田尉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然而他这一推,把田仲宣吓得心跳都一顿。田尉不知道,可田仲宣心里明白清楚得很——荆家的权势,完全是他所无法企及的。那年的采石场集会,他能和荆山父亲握了个手,还是因为那次生意的合伙人和荆家有点关系;他才有资格过去混个面熟。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袖着手,很有些放不开地站在角落,看他的合伙人往荆山父亲那里走过去——那一圈交际的人物,全是建京顶尖的门阀政客,甚至还有京城来的大佬。而荆山的父亲,就被围在中间。

荆山呢,他面容冷漠地站在一旁,仔细端详一盆开粉红花蕊的盆景。有几个少年人想和他搭话,也全都是建京、京城的有名太子。可荆山丝毫不予理会。

那种端得十足的架子,却又不让人觉得突兀、或是心理别扭愤恨。反而似乎若是荆山和他们说话了,就是荆山纡尊降贵;那种天生的高贵从容,是田仲宣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知道自己的侄子竟和荆山是舍友,那个照面,田仲宣又惊又喜,是真的差点心脏病发。

然而现在侄子竟然这样不知体统!

田仲宣已经做好打算,若是荆山露出哪怕一点点嫌恶的苗头,他就把田尉狠狠斥骂一顿,先博了荆山的好感再说。侄子回家以后还能安抚。

但叫他吃惊的是,荆山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他甚至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但也知道他心下有些愧疚——一边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田尉就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荆山的道歉。

沈丛微微笑道:“这样不是更好?到时候荆山也可以帮我们做做向导。这个集会四年一次,田叔叔肯定也要忙的,恐怕顾不得我们几个。”

田仲宣忙道:“没事,重头戏都在晚上,下午我陪你们几个好好逛逛也行。”

他冲着沈丛很友好地微笑。沈丛样貌俊美,通体清气,也是端庄华贵的一个人物。321这个宿舍的人没人把他当一回事,但田仲宣商场上打滚多年,哪里看不出沈丛的不同。这种气质,也只有京城顶尖儿的书香门第能有。

都不是简单人物啊……

他看着还在多动症一样乱扭的谢开花。还有谢开花肩头那只羽色灿烂、灵气逼人的小鸟。方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瞧之下,他又是大吃一惊。他和田尉他爸一般,都爱侍弄花草,往年从采石场也搬回了不少名贵花鸟回去。可白芍这样的,他是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