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嬴川倒像是对这条路很熟悉的样子,也不见他查看任何导航设备,在还没到某个路标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告诉被他胁迫着的司机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了。
“我猜,其实如果按照你原本的计划,你大可不必将汪金蟾从十六楼那么高的地方扔下去,若只是想让一个人摔死的话,有那么□□层的高度就已经足够了。”
柳弈继续说道:
“只不过你担心两道刺创重合得不够完美,这样我们在尸检的时候,就很容易发现你的破绽。所以你要将汪金蟾带到顶层,让他从将近五十米的高空摔下去。因为这样,他的尸体就会摔得稀巴烂,而伤口周边的软组织也会在势能的作用下被撕扯开来,即便两道创腔没有完全吻合,尸检的时候也很难察觉。”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而且,那个烂尾楼盘大约半个月才会有人来巡视一次,你当时一定觉得,等汪金蟾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烂得一塌糊涂了,二次伪装伤就更难分辨了。”
说到这里,柳弈模仿着嬴川刚才的语气,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讪笑。
“我想汪金蟾肯定不肯主动跟你爬到十六楼去吧?所以,你在杀死他之后,是从多少层开始,把人给背上去的?”
他睨了坐在身边的杀人凶犯一眼,语带讽刺道:
“就他的体型,要把他弄到那么高的楼层,一定很不容易吧?真是辛苦你了,累不累?”
第235章 11.the skeleton key-48
嬴川的脸皮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的性格一向颇为自负,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傲慢。
而柳弈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最重视的人。
他在喜欢他、欣赏他、重视他的同时, 又把他视为如同宿敌一般的存在。
就像雄孔雀会在心爱的雌性面前开屏, 全力抖擞尾羽一般,嬴川一直都觉得,他在柳弈面前的形象是博学、睿智、残忍, 算无遗策而又无所不能的,他觉得自己扮演的是掌管他人生杀予夺大权的神祇,就算是他最欣赏的对手,也只配折服在他的算计之下,对他打心底里感到敬畏和崇拜。
然而, 柳弈此时却用如此嘲讽的语气指出了他计划中的漏洞,就仿佛他精心策划的犯罪艺术, 只不过如同孩童的恶作剧一般幼稚而可笑——这让嬴川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的同时, 更是点燃了他心中的怒意。
“还有,为了让汪金蟾掉下去的时候能够摔在脚手架上,你特地选择了将人从砌了半面墙的那边丢下去,为了让现场显得更像自杀一点, 你还特地给他垒了垫脚的砖头堆。”
柳弈还在用隐含讥诮的声音说道:“其实你自己也清楚吧,明明另外还有两个方向没有砌墙, 如果他真的要跳下去, 根本不必还要那么麻烦的用砖头垫脚。”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这个学心理学的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果某人真的想要跳楼寻死, 那么他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空旷和没有杂物的地方跳下去,会特地朝着脚手架跳的情况是基本不存在的。”
说到这里,柳弈扭头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并不意外地看到,嬴川脸上一直带着的那种闲适而自信十足的笑容已然消失了,“所以,你留下这么多的破绽,为什么还会觉得我们察觉不了汪金蟾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他杀呢?”
嬴川一手握着刀,抵在柳弈的侧腹上,另一只手蜷在身侧,死死握成了拳头。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选择汪金蟾作为他的合作者,确实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在这些年里,他以心理学家的职业之便接触到人们形形色色的阴暗面,从中筛选出那些“合适”的对象,再以“导师”的身份与他们交往,无论是引导对方以猎奇的方式自杀,还是诱使他们犯罪,都让他体会到了身为凡人却仿若成神的快感。
每一回,嬴川选定目标的时候都会非常谨慎。
他只在确保能绝对隐匿身份的前提下,给对方提供计划和方案,从不会亲手介入到案件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好像一个幽灵一般,一次一次地在警方的调查中消失无踪,不给他们留下任何一点儿实质的线索。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往常一样,在自己物色的若干目标里找到最合适的对象,接着一点一点在对方心目中根植下信仰,等时机成熟之后,再操纵他的信徒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柳弈和白洮逼得太紧了。
他们不仅已经对他产生了深刻的怀疑,而且还将他和他曾经做过的案子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联系了起来,嬴川知道,只要再给他们一点儿时间,或许柳弈和白洮真的可以找到能将他定罪的关键性证据。
所以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种,一种是尽快杀人灭口,另一种则是灰溜溜地逃出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