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爬下床,自己倒了杯水,又翻出行李中的小药盒,拆了颗布洛芬,一口吞了。
这一轮折腾下来,柳弈也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看了看表,时间才刚过凌晨四点,他干脆摸了烟和打火机,到阳台去抽烟。
柳弈刚刚把烟点上,嬴川也推开阳台的拉门,跟了出来。
“别管我,你接着去睡吧。”
柳弈头也不回,继续对着虚空吞云吐雾。
他现在的心情是真的烦得要命,只想着熬过这两个小时,等天亮了就出门找点儿好吃的东西安慰自己,然后带着他的行李,搬离这个令他心情压抑的见鬼的1408房。
“没事,我现在也睡不着。”
嬴川很自然地走到柳弈身边,伸手从他的衬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然后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像是大有要陪着他消磨时间的意思。
“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嬴川问道。
柳弈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还是挑了两个关键细节,回答道:“我梦到失火了,然后掉进了水里。”
“你知道吗?”
嬴川也吸了一口烟,笑着说道,“弗洛伊德曾经说过,如果用蒙着红纱的灯光照射睡着的人的眼皮,就很容易令他梦到火灾……”
“呵。”
柳弈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你们心理学界现在的主流观点,不是对《梦的解析》很不以为然的吗?”
嬴川歪了歪头,“我倒是觉得弗洛伊德对梦境的解释挺有趣的。”
柳弈手指有节奏地抖了两下,烟灰磕进种着三角梅的花坛里,“我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梦到仿若炼狱般的漫天大火,还有让他无法呼吸的血红色的水,一定是因为他在来狮城前不久,刚刚处理了一桩模仿血池地狱的自杀案,以至于“地狱”和“血海”两个场景给他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又加上他今天身体不适,才会做了那么一个糟糕的噩梦。
想到这里,柳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记得当初那个把自杀现场搞成血池地狱一般的死者冉安宁,在四年以前,好像曾经在嬴川那儿治疗过抑郁症。
“问你个事儿。”
柳弈朝嬴川挑了挑下巴,“你以前做过临床心理学的医生吗?”
“做过。”
嬴川点了点头,“我刚从耶鲁回来那年,在X大附院坐过一段时间门诊,不过后来我课题太忙,实在兼顾不了,就把门诊停了。”
“哦。”
柳弈顿了顿,突兀地问道:“那你记得一个名叫‘冉安宁’的病人吗?”
嬴川夹着烟,送到自己嘴边深深吸了一口,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回答道:“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个年轻人吧。”
说完之后,他又朝柳弈笑了笑,“怎么?你认识他吗?”
柳弈盯着嬴川微笑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人看似柔和而亲切的笑容好像是一张纸片画出来的面具,眉梢眼角连带嘴唇的弧度拼凑在一起,简直比万圣节里的惊悚道具还让人心寒。
“他自杀了,你知道吗?”
柳弈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
他虽然极力维持着平淡的语气,但天知道他夹着烟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