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看,将窗户重新合上,可我却也没了睡意。我靠坐在床上,手心控制不住地冒虚汗。
直至到完全天亮了,我才有了点睡意。此时,伺候我洗漱的人也来了。
这人就是那日我见到的年龄小的那个,他叫阿木尔,今年才十六岁,因为会说中原话,所以被派来伺候我。
他发现我是醒的时候,有些惊讶。
我在阿木尔伺候下漱口洁面,用早膳的时候,我看到公羊律。公羊律是认识我的,他站在我门口,慎重地敲了下半开的门,才走进来。
“九公子。”他与旁人不同,会在“公子”前面加个九字。
我将手中的瓷勺放下,又取了丝帕擦了唇,方道:“公羊先生有何事?”
公羊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老朽想让九公子去看看巫命大人。”
我听到他说的是这样,便将脸转开,“为何要我去看?我又不是大夫。”
“九公子虽不是大夫,但中原有句话是解铃须用系铃人。巫命大人昏迷时一直念着九公子的小名,昨夜巫命命悬一线,险些去了,现在情况也没有好转,所以老朽想让九公子去看看巫命大人,只略看一看都行。”公羊律道。
我沉默了许久,还是摇了头,“我不想看到他。”
公羊律眼里露出明显的失望,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倒是旁边的阿木尔“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求求公子,去见见巫命大人吧。”
他言辞恳切,表情急迫,而我却不明白他们这群北国人为何会奉林重檀为巫命,这个巫命在北国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我转开脸,“你跪我也没用,我说了我不会去看他,我不是大夫,你们要治好他,就去请大夫。京城里有好大夫,宫里更是有好的御医。如果你们放我离开,我倒是可以派些御医过来。”
公羊律叹了口气,“老朽不是不愿意送九公子回去,只是现在京城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难民,九公子贤身贵体,若被那些难民冲撞了,岂不是我们北国的罪过?等过段日子,京城没有那么乱了,老朽自然会送九公子回去。”
我不知公羊律话中有几分真,但他不放我走,想来并非全然因为我的安危问题。
我上次从天极宫回宫,已经见到很多难民,现下京城的难民更多了吗?
公羊律说完这话,就将跪在我面前的阿木尔带走了。今年的天就像被捅破了一般,下不完的雨。我没了心情继续用膳,就站在廊下,茫茫雨幕,飞丝连绵。
我伸手去接雨,忽地听到一声惊雷,我浑身一颤,手心刚接到的雨珠因此尽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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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公羊律给我送了一个檀木匣子,他说檀木匣子是林重檀的,特意让他给我。
“他醒了?”我声音很轻。
公羊律笑着点点头,“是,幸有天神庇佑,巫命大人已经醒了。”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也一同敛去,“但巫命大人原先就有旧疾,如今伤了心脉、腰腹两处,身体仍是非常虚弱,床榻尚且下不得。不过巫命大人特意让老朽给九公子将此物送来。”
我看了檀木匣子几眼,当着公羊律的面就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信,还有一个精巧的铜铃。
我看到铜铃,不由将其拿出。刚拿起,铃铛就发出很清脆的声音。这个铜铃有我半个巴掌大,上面纹路复杂,我仔细辨认,也辨认不出上面的画画的是什么,好像是两个人,又好像是滚在云团里的龙。
铜铃上还有字,但不是中原字,我并不认识。
我抿住唇,将铜铃重新放回檀木匣子,“谢谢先生特意跑一趟给我送此物,但我不需要。”
饶是公羊律,此时也露出错愕的神情,“九公子连信都不愿意看吗?”
“是。”我冷淡地说。
公羊律这回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以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望着我,好像笃定我有一日会为今日所行后悔。
“就算九公子不愿意看,也请把东西留在身边吧。”说完,公羊律离开了,而我下午就把檀木匣子交给了阿木尔。
阿木尔应该不知道这檀木匣子是林重檀托公羊律给我的,听我说要把这个东西送还给公羊律,他就老老实实去送了,回来时左颊有个极明显的巴掌印。
阿木尔几步冲到我面前,像是想质问我,但对上我的目光,他又变得嗫喏,最后什么都没说,也像公羊律一样长长地叹气,离开了房间。
又是十日过去,我看到北国人在收拾东西,阿木尔一早就跑来跟我辞行,说他们要回北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