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中,天色黑沉沉的,风暴和晶体尘肆虐了整片大地,阴郁地像魔神发怒的脸。
狂风像刀,将地表的硅晶体,一层层地凌.迟。
海梦悠认了出来,这是冷星。
有人顶着风沙走来,他的身影都被晶体尘擦得模糊。
走至近处,他放下遮住脸的袖子,这人竟然是韩清曙。
老韩朝着另一侧大喊,这段影像没有任何声音,但从他嘶吼的神情、涨粗的脖颈和声嘶力竭的模样,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劝阻着什么人。
风沙停了一瞬,昏黄的、雾一般的晶体尘旋转着缓缓飘落,落在另一人身上,仿佛簌簌的大雪,落了满肩。
江亦愁背对着老韩,无论他如何劝说、嘶吼,都固执地摇头。
他看着韩清曙苦口婆心,从劝导到愤怒,又从满腔怒火到苦苦哀求,可风沙里的江,不为所动。
后来,韩清曙背对着他,缓缓蹲下,双手彻底埋住脸,显得额外无助。韩清曙陪着他坐了很久,可江连头都没回过一次。
最终,韩清曙无奈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踏上了飞船。
风沙起了灭,灭了起,连地表的形状都来来回回,变动不止。
只有江亦愁,无比固执地站在冷星北极,等着可能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海梦悠的眉尖细细抽动了片刻,像是刻意想表现地轻巧,却连僵硬地连表情都忘了该如何做似的。
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无比愉悦地欣赏他任何细微的、痛楚的表情。
她缓缓给出了更加沉重的一击:“这已经是44亿年的情形了。”
嗡一声,好像他所有的思绪都被炸飞了。
海梦悠原本清晰、锐利的轮廓,片刻之间变得惨白而模糊,就像个气若游丝的虚影。
他的语气也生硬地古怪:“撒谎罢了。”
快子极轻地笑了。
她一挥手,远处油膜一般的分形时空瞬间黯淡,露出膜宇宙真正的模样。
每一秒,都是沧海桑田。
海梦悠能看到星星地表的迁徙,恒星内部的聚变,眨眼的时间中,无数个星云诞生,又有无数个星团寂灭。
这个速度,如果化作人类纪年,每一秒一定是以上千年计算。
他怔怔看了半秒,忽然后退一步,朝着膜宇宙的方向离去,谁知他在虚无的空中游离不过半米,眼前尘埃般的快子竟然堆积、成形,形成了一堵绝望的高墙。
海梦悠转向右侧,右侧也被快子堵截;转向上空,上空也是层层的密云;他接连试了好几个方向,最终,快子竟然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将他上上下下彻底包围。
快子将膜宇宙的一切变化投射在球体上,强迫海梦悠看清楚膜宇宙灭亡的每一处细节。
“它,你应该很熟悉。”
膜宇宙中的某处被瞬间放大,棕褐色的星球上,伤痕遍布,那是人类文明的母亲,太阳。它成为一颗黯淡的白矮星后,燃烬了一切能源。
它在空旷的宇宙中苟延着最后一口气息,带着残留的三颗行星,撞向了太阳系边缘的巨大黑洞,一齐被撕裂成旋转的缎带。
平静、绝望,无可挣扎。
太阳,伟大的太阳,在宇宙的尽头,竟然只是一缕暗褐色的微光。
它被硕大的黑洞撕裂、吞噬,简单得,就像是化在水里的红色墨迹。
大片大片的恒星接连爆炸,在炽烈中燃烬自己的生命,整张膜宇宙,竟像是一场浩大、华丽的烟火,但这火种,却是宇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