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从有记忆开始,身边没有一天是没有万侍长的。”
朱见深一把握住万贞儿的手,动情地说道,“朕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朕到了冰冷的地下,身边埋的不是万侍长,而是别的女人……朕做不到……”
说着,坚强如皇帝,居然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陛下,臣妾比您大太多了岁,注定是要先走一步的。”
万贞儿自觉这几年的身子越发不好,这痰疾和咳嗽也是日复一日,莫说梨汤了,再多的药也压不下去。
“万侍长不许胡说!朕和万侍长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朱见深急忙阻止。
“陛下,臣妾以一个卑贱的侍女之身,有幸保育太子。之后又和陛下结为夫妻,生下阿澜这么好的孩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便是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万侍长……”
“陛下,你我今生无法做结发夫妻,也不能死后同葬。与其像周太后这样强求,弄得天怒人怨,倒不如另寻法子。”
万贞儿伸出素手,覆上朱见深的唇。
什么法子?
朱见深用眼神问道。
万贞儿起身,先是让所有的宫人内侍们都退下,然后走到内室寝殿中。
不一会儿,万贞儿托了一个精致的小金匣子走了出来,手里还反握着一把绕着红线的剪刀。
朱见深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匣子里放着当初皇长子落下的胎发,一直都由万贞儿保管着。
在皇长子刚被送走的这几天,万贞儿在想儿子的时候,经常偷偷在夜里将匣子拿出来,抚摸着阿澜的胎发暗暗垂泪。
也就是后来阿澜大了些,小郎舅时不时地将他带进宫来请安,乃至小住,这匣子出现的次数才少了。
万贞儿将金匣子放在小桌上。
朱见深看着她一点点地褪下满头的珠钗,簪环,最终将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
万贞儿果然是老了,头发被高高盘起的时候还看不出,如今云丝散乱,能看到里面夹杂着不少斑白的发丝。
万贞儿用左手的手指绕起一圈发丝,在朱见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剪子快速地绞下一束头发。
“万侍长!”
朱见深惊了。
万贞儿用一根红色的绳结将发丝从当中束起,笑着抬头,看了看朱见深,“陛下,您可愿意来生,与臣妾做一对结发夫妻,恩爱不疑呢?”
朱见深恍然大悟,急忙也动手除冠。
万贞儿走到他的身后,为他取下善翼冠和网巾,也将头发披散了下来,用剪子绞下一缕。
皇帝乃是龙体,不能有丝毫闪失。平日里怀恩和覃昌为其梳头,掉落下来的头发,也都要收集在一起,放在特别的小罐子中保存。等到百年之后,这个罐子还会和朱见深一起下葬。
如今他能让万贞儿用剪刀绞下这么一簇来,足见朱见深的决心。
万贞儿如法炮制,用红绳也从中间束了一个结儿。
之后,她拿起她的这一簇头发,和朱见深的一起,挽了一个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
万贞儿抬头,泪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