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漱了口,用丝帕擦去嘴角的水珠。
“他这个做舅舅的疼外甥,竟比他亲兄弟疼的更多些……哎,哀家病成这样,整宿整宿地夜不能寐,若是泽儿还在宫内,一定担心记挂我这个做娘的,日日承欢膝下,好叫我开心。”
周太后说着,忍不住又开始联想,前日京城里下了那么大的冰雹,也不知道京郊那边如何了?
小儿子他们及时找到了躲避的地方了么?道路会不会被冰雹和雨水冲垮?
若是半路上淋雨生了病,随队的太医医术如何,药带的够么?
本来就被吓疼的脑壳经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着急上火。
“万氏呢?皇帝要上朝,批阅奏折,她为何不来探望本宫?”
周太后一上火就想着折腾人。
据说钱氏这段时间身体又不好了,病恹恹的不出门。万氏作为她的儿媳妇,不在她的宁清宫里待着伺候婆婆,总往仁寿宫跑是什么意思?
钱氏是她的嫡亲婆婆,她难道不是么?
“娘娘,这万氏还是不来咱们宫里的好。”
惠姑姑说着,转过头挥退了小宫女和内侍们。
见到屋里除了她和太后没有别人了,弯下腰,凑到周太后耳边说道。
“据说万氏的那个弟弟,这次在徽州那边闯出大祸来了。”
“怎么?皇上不是很信任他么?小屁孩子一个,居然已经是四品官了……呵呵,果然是只要和万氏搭上点关系,我那儿子就没有不喜欢的。”
听到万达出事,周太后登时觉得脑袋没有疼的那么厉害了,好奇地侧耳倾听。
“据说这个小万大人一到徽州就闹得鸡飞狗跳。带着一个妖道,又是拆庙,又是拆牌坊。还把人家当地的世家长老,吊在牌坊上面用鞭子抽打侮辱……”
惠姑姑绘声绘色地说道。
周太后听的嘴巴都张了起来。
“那两家可是有千百年历史的大家族了。被小万大人那么一闹啊,居然两家人都从祖祖辈辈住了多少代的祖宅搬走了。说是经过这番羞辱,折煞世人,无颜在当地继续住下去了。”
惠姑姑咬牙切齿地说道,“害的好好的人家抛家弃族的,这个万大人,他就是这么一个恶人!”
“真是有什么样的姐姐,就是有什么样的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情,陛下居然不管呢?”
周太后愤愤道。
“据说这两天参万镇抚的折子堆起来都有人那么高了,很多江南出身的官员联名上了弹劾折子,但是全部都被陛下压下来了。陛下这是铁了心要保他,朝里朝外那么多忠臣的心啊,都要因为这个万镇抚的事儿给弄寒了。”
惠姑姑搬弄是非的本事堪称一绝。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万达在歙县的举动过于惊天动地,简直就是把江南仕子和他们背后书院、家族的脸面放在地上来回踩。
尤其是把人吊在御赐的牌坊上鞭打之事,只听着都让人觉得骇人听闻。
这可不是打江南读书人的脸了,这是把孔圣人,朱老夫子;是把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皇权礼教全部打碎了踩在脚底下呢。
据说消息一传回京城,就立即惊动了整个朝野。
武将的态度如何,暂且不论。
至少在满朝文臣们的眼里,这位北镇抚司的万镇抚,如今已经完全可以和永乐年间祸害朝廷,诬陷周新、解缙等一干忠臣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还有前朝利用夺门之变,大兴刑狱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门达、逯杲之流相提并论了。
“陛下那么包庇万镇抚,还不就是因为他的姐姐么……对了太后,您说咱们的宁清宫,又没有之前着火的奉天殿那么高,楼宇也不是最金碧辉煌的,为什么这老天这回打雷下雨,偏偏就劈到了咱们的偏殿呢……”
惠姑姑越说越小声,语调也逐渐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