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孩子稍微长大了些,两个老爷在一起看着“小野种”的脸,觉得他既不像姓丁的,又不像姓郭的。
非但相貌十足十地像傻妞,就连脑子也跟他娘一模一样——都五、六岁大了还不会叫人,只会痴痴呆呆的傻笑。
每天跟一只野猴子一样在山里乱窜,动辄用喉咙发出恐怖的叫声,而且力大无比,活脱脱就是一个野人加小傻子。
这两个老爷本来还存着点私心,想着孩子若是长得像自己,就将他带回家去,随便找个族里人认下,也算是归了宗了。
但是在知道他也是个傻子后,无论他身上流着谁的血,两个男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渐渐的,郭老爷先是将胖妈妈调了回去。然后一点点地减少了来看他们母子的次数。
原本每个月送两回的米粮,改成了一个月一回,最后干脆成了两三个月一回。
这两人都以为对方会继续给傻妞母子送粮,少了自己一份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好在“小野种”大了些后,就会自己去山里河里找吃的,并且拿回来供养傻妞。
偶然,这两个老爷当中的谁起了色心,还跟过去一样拿着吃的和衣服来逗弄傻妞。
“小野种”不懂这里头的意思,听动静以为有人欺负他娘。不管里面在干什么,拿起庙里的烧火棍,对着男人就打过来。得两个人连裤子都来不及穿,直接跑出庙去。
渐渐地,两个男人彻底不来了。
他们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傻妞早就死了。那个庙里只剩下了“小野种”一个人在里头居住。
至于傻妞的尸首被傻儿子埋在了哪里,那真的只有天知道。
这“小野种”这辈子几乎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类,比他娘更加怕生人。
白天呆在山上,饿了摘果子吃,渴了就在河里喝水,土地庙就是睡觉的地方。
每逢初一十五,或者远远看到有人来上香,他就远远地跑开,等人走了再回来。
这么多年,愣是没人发现这“看庙”的回回都不见人,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就这样,“小野种”天生天养地活到了二十多,长成了大小伙子。他几乎不会说人话,只记得小时候傻妞教的那几个简单的词汇。
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实在冻得受不住,会去山下人家“摸”两件披挂在身上,几乎都是光着的,跟野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只接触过这么几个人:“娘”是“好人”,“两个老爷”是“恶人”,”胖婆婆”经常打骂他。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了。
听完了焦氏女的叙述和胖嫂的补充,整个衙门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案子,饶是见多识广的知县知府,乃至杨休羡等一干锦衣卫的力士校尉们,都不曾听说过。
刘铁齿更是一脸的目瞪口呆,他跑了一辈子江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龌龊恶心的案子。
诱骗痴女,抛弃幼子,违背天伦,不讲廉耻,简直禽兽不如!
高会气得憋红了一张脸,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只听到“咯啦”一声,他身下的青石板砖居然被他一怒之下,踩出了一个大窟窿。
这一脚要是踏在人身上,也不知道要断掉几根骨头。
跟高会一样,杨休羡也是今天第一回 听说这个故事。
他本来心肠就比常人来的冷一些,即便如此,也听得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好几下,咬紧了一口牙齿。
“老爷……老身只是一个下人。老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已。他们做下丧尽天良的事情,和老身无关啊。”
胖妈妈跪在地上,哭天抹泪地说道,“太太在的时候,几次问我之前那几年做什么去了。是不是老爷在外头养了小的,派我去伺候了。我是一点都不敢透露傻妞的事情,只说是我乡下的外甥女生了孩子,让我去帮忙。等到孩子大了,我才回郭家做事的……”
“后来太太没了,家里的事情都是小奶奶做主。那我跟不敢对小奶奶说她公公的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