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不是嫡子,只是先帝的庶长子;朕和万侍长的孩子也不是嫡子,只是庶长子。
庶长子怎么了?
朕这个皇帝干得不是挺好的么?
杨千户的父亲也未免太迂腐了些。只要孩子有才干就好,分什么嫡庶。
再说了,杨千户早就被过继给他兄弟了。
按名分,杨父现在才是真的“伯父”,这老头全家干嘛老打别人家孩子官职的主意。
抱着儿子坐在一边的万贞儿,听得频频点头。
她知道,这是陛下说给自己听的,是说给自己怀里的孩子听的,更是说给永清宫里的那位太后听的。
既然朱见深都这么说,杨休羡决定彻底与父亲那边断绝往来,过年也不登门了,派下人送个帖子意思一下。
若他是个文官,还有招人非议的可能。偏他是个武将,还是北镇抚司的千户,哪个谏官都不敢参他。杨冯氏不管是闹到族里还是闹到衙门里,都理亏。
对杨休羡而言,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家人”。
所谓“家人”,不应该只有血缘关系。
感情和恩情,才是维持一切关系的纽带。
天南海北,人间天上,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那就处处是家。
两人隔着路边茶寮的小破桌子,互相看着对方眼里的缱绻柔情,仿佛真的看到了无限星海和广袤的草原。
一时间,眼神交汇,脉脉无语。
“两位是要买地建房么?这个可以问我啊。整个长江以南,就没有我刘铁齿不知道的好风水。”
正在他们两个深情对望的时候,一个煞风景的家伙闯了进来,打横坐在他们两个的桌子中间。
“在下刘铁齿,专门替人看风水。不管是阴宅,阳宅,玄空,葬法,在下都略知一二。”
“另算,八字日柱,紫微斗数,掌纹面相,在下也无不精通。两位要不要来一卦?”
万达无言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头戴九阳巾,身穿皂色鹤髦,脚蹬云头履的男子。
这男子眉目清俊,说话间,不停地捻着唇下的一把山羊胡须,潇洒的不得了,确实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刘铁齿?道士?”
杨休羡转过头看着他。
“正是正是。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这人朝万达二人打了一个稽首,“在下乃是正一派天师传人,云游到此。今日有幸识得二位,都是上天的意思啊。”
明朝两位公务员很想问问这位天师,他是不是不识字。
几个月前,陛下下旨,为了阻止云游僧道到处流窜生事。大运河沿途的所有僧道,都被要求在年底禁令解除之前,不得离开各自所属的寺庙和道观。
榜文此刻就在县衙门口和各个码头渡口贴着呢,他不会看不到吧。
还是这里的和尚道士们,已经嚣张到连皇榜都不屑一顾的程度了?
“非也非也,打卦算命,乃是百姓的需求。尤其是徽州百姓,不论婚丧嫁娶,上梁造册,乃至沐浴洗头都习惯先来一卦。小道不是故意违抗皇命,我是舍小家,为大家。”
刘铁齿不愧是吃开口饭的,这小嘴叭叭的,满口胡说八道。
眼看他在这里废话那么久了,旁边巡街的差役都从茶寮边走过一回,也不见得哪个冲进来将他捉走。可见大家都没把这皇榜当回事。
万达和杨休羡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