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当年上完夜班回来时,被流浪汉欺负,妈妈用力逃走,逃得太慌张,被路过的一辆速度极快的三轮电动车给撞死了,那个地方本是不能开机动车的,那是违规。缪柏言还帮他把当年开电动三轮车的人也给揪了出来,安歌也还记得,他亲自去见流浪汉时,那已经半疯的老头麻木地说:“我亲眼见着的,那个漂亮女人被车撞得滚到巷口,她穿了件白衣服,衣上、地上全是血。开车的人跑了,我想我也不能再待下去啊,我又没杀人,我立即也跑了,往后就没敢再去和平路。”

从监狱回家,安歌哭了一路。

后来,那两个人都判的死刑。

安歌捂住双眼的手掌,再被泪水给盛满。

难道这辈子,他也同样赶不上吗?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巷口处,安歌付了钱,急急便往坡上跑。冲到家门前,他有些恐慌,到底还是用力推开院门,家里特别安静。他的脚步又顿了顿,严言从屋里走出来,本就是深夜,他们家的灯偏黄。严言站在门边,身子高大,几乎完全挡住屋里的光,天上没有星星与月亮,安歌连他的脸都看不真切。

安歌瞪着被眼泪泡肿的双眼,隔着并不宽阔的天井,遥遥望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严言可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有些发愣,却还是立即语带宽慰地说:“阿姨现在没事了。”

安歌紧绷的肩膀重重往下一落,还没来得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哇」地一大声哭了出来。

“你,你怎么……没事了啊,阿姨没事了,医生在屋里呢,我请门诊医生上门来的,真没事了!都怪我!刚刚太急,忘记打电话再和你说一声!”严言慌张上前,站在安歌面前,满身都是无措。

安歌抬手用手背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尽,他紧绷的双腿此时也开始发软。

“你别哭了,没事的!”严言找不到可以擦眼泪的东西,他想伸手擦,可不敢,他也觉得自己的手掌太粗了,怕擦破安歌的皮肤。他索性低头,「撕拉」一声撕了T恤的下摆,伸手递给安歌,小心道,“擦一擦眼泪吧,眼睛都肿了。”

安歌闭眼,忽然一头撞进他怀中,伸手揽住他的腰,哭了个干干脆脆。

就好像上辈子时,回家的路上,他在缪柏言给他的怀抱里哭了一路。

第28章

安歌哭完,推开严言,转身去蹲到院子角落水管跟前,他正要伸手拧开水龙头,亦步亦趋跟着的严言已经帮他拧了,水管中的水缓缓往外流。他还要伸手拎起水管,严言先一步拿了起来,将水管的高度调整得刚好够他洗手、洗脸。

安歌心里是很不自在的,刚刚那瞬间实在恐慌、绝望,得知妈妈没事后,劫后余生感与之交织,他下意识就想抓住些什么。他也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缩在缪柏言怀里哭时到底有多怪自己,和刚才一瞬间的绝望太过类似。当时陪着他的人,刚好就在身前,而且说不定就是他救了妈妈。

安歌脑中混沌,几乎什么也没想,就抱住了眼前的人。

哭过后,脑袋清醒了,冷水洗过脸、洗过手,更是清醒。他有点不好意思抬头了,甚至不好意思起身。反倒是严言,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的,一点事也没有地问他:“我把水关了?”

他没反应,也不再继续洗,严言把水关了。

“进去吗?”严言再问。

安歌点点头,准备起身,可他蹲得有些久,一路上吓得太厉害,一时没能站起来,严言扶着他起身。他本想立即甩了,还想骂几句,到底没有骂出口。扶起他后,严言立即松了手,小声道:“进去吧……”

“嗯……”安歌总算是应了一声,走进家中。

妈妈在挂水,水中有安定成分,已经睡着了。医生坐在床边,见他们回来,严言赶紧指着安歌道:“医生,这是阿姨的儿子。”

“医生,谢谢你,我妈妈她——”安歌看了眼还算睡得平静的妈妈,立即问医生。

医生这样那样地说了番,总之是受了些刺激,暂时看着是没有大碍,具体的还是醒来后去医院彻查一番才好。安歌连连应下,一起等妈妈挂完水,医生拔了针,才带着东西告辞离去。

安歌本要出门送医生,严言很自然地起身帮医生提了包出门。

安歌心中有些怪怪的,却也没有跟过去,坐回床边,垂眸看妈妈。

严言回来后,小声问他:“我给你倒些热水喝吧?”好像这是他家一样,可安歌现在没劲跟他杠这些,安歌摇头,并指床前的椅子:“坐吧……”他要把事情问清楚,严言依言坐下,开始还不太敢说,安歌镇定道,“没事,你说吧,我都能承受。”

严言低头小声都说了,果然还是上辈子那样。只不过这辈子多出了一个没事就爱来晃几圈的严言,赶巧被严言撞上了,他救了妈妈。

“那疯子被你赶跑了?”

“嗯,我揍了他几拳,他吓跑了。”

他原来也会揍人,安歌抬头又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又白了回去。严言不知他心中所想,再道:“当时我着急阿姨,就没跟着他。那个疯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可能是乞丐或者流浪汉。我觉得是能找出来的,这一带的流浪汉就那么多,我明天开始就到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