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在延福殿苦等至深夜,陛下也未召见,他依旧在殿外候着。
派去驸马府里的御医倒是回来一人,汇报驸马的情况,陛下也没见,直接叫他去见太子。
宗祯颇为苦恼,他回到东宫后,一直在看奏章,好不容易暂且将姬昭的那些事挤出脑外,却还是不得不面对,可他又不愿承认自己竟然惧怕听到这些,头疼着叫御医进来。
那御医说驸马眼里的血还在,得热敷几天血块才能散,又说他们到的时候,驸马已经用过晚膳,喝过药,睡下了。听到这儿,宗祯不免松了口气,谁料御医又接着说:“只是梦中,驸马惊醒好几回,腿抽筋,还喃喃着喊「疼」。”
宗祯黑着一张脸,听御医说完全部,应道:“知道了……”
御医不常来东宫,只觉得东宫里阴森可怕,太子这样,他便更为惧怕,太子叫他继续去驸马府里,他立马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御医走后,宗祯拿起奏章继续看,这下好了,彻底是看不进去。
保庆轻声上前,往他桌上递了盏茶,惊醒沉思的他,他看了眼茶盏,忽然问保庆:“这件事,可是我错了?”
保庆大惊,赶忙道:“殿下怎会有错呢,殿下并非刻意隐瞒,也是事出有因。”
是啊,他没错,那他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保庆觑着他的神情,小声道:“只是吧……驸马其人,心性到底如何,殿下您也是知道的,驸马不定是为这件事生气,只是很伤心吧……”
“伤心……”宗祯喃喃。
“驸马每回见到您,多高兴啊,然而您——”保庆也不敢多说,宗祯却听懂了,这么看来,他似乎的确不对。可是已经没有退路,姬昭成天骂太子,却喜欢那徽商,然而那个所谓的徽商就是太子,太子也就是那什么徽商,他和姬昭回不到那些时候了,他是太子,不能再容忍自我分裂与自我欺骗。
至于姬昭,应当更无法继续容忍这所谓的欺骗。
宗祯看着奏章上的字,眼前实际全是那漫天的焰火,与姬昭耀眼的笑容。
姬昭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叫他「哥哥」。
宗祯翘起嘴角,竟然笑了笑。
保庆瞄到,小声道:“殿下,其实驸马今日走的时候,哭了的……”
宗祯收起笑容,听保庆小声嘀咕:“驸马眼睛都那样了,哪里还能哭啊……这个文贵仁也真是……还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打的架,他胆子也太大了点,殿下您真的不管啊?”
在下午与姬昭闹崩之前,他是想好好调查这件事,也打算将那些人提来好好问,更没打算放过文贵仁。后来哪还有闲工夫过问这件事,也就随便说了个下面递上来的原因,反正结果都是要文贵仁出来背锅。
“小的才不信驸马跟文贵仁是为乡野女子打架呢……文贵仁这些天一直住在城外,指不定干了什么坏事!还有啊,殿下,小的觉着,驸马说不定早就知道您就是那谁了,所以这些天才心情不好吧……”
保庆嘀嘀咕咕,却将宗祯心中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他看着笔架旁的小兔子,还是上元节时,姬昭送给他的小兔子,看到这小兔子,他就想到姬昭托着兔子送给他时,身后的那排灯架,那样耀眼,却依然不如姬昭的笑容与双眼,宗祯看得出了神。
保庆瞄到他的视线,继续嘀咕:“也不知道驸马此时得有多难受呢……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
宗祯忽然起身,离开书桌就往正厅大步而去。
保庆没有跟过去,程深跑来,拉着他问:“你跟殿下说那些,当真妥当?叫我说,两厢这下冷下去,也就得了!别又生出事来。”
“你懂什么……”保庆倒是有些伤感,“殿下显见是想去看驸马啊,却又找不到缘由,驸马还撂了狠话,说什么不再见面的……我们做下人的,还不是主子高兴就好?殿下找不到缘由,我们自要帮他找。”
“可是——”
“别可是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过好眼前吧!”
宗祯走到正厅,看到原样放在桌上的小玉兔子,他走上前,拿起兔子放在手掌心看。
看了片刻,他回身叫程深,问道:“公主还在平阳侯府里?”
“小的问过御医,在呢,不光公主在,驸马的弟弟与侄儿也都在,不过驸马睡得早,公主从宫里过去时,驸马已经歇下。”
“知道了……”
程深点头,正准备下去,哪料他们殿下直接道:“我出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