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如果能一直住在山上,不下山那也挺好。
兴许是一种逃避心理,这些天来,不用面对那些与太子,与徽商相关的一切事,他的心终于又宁静下来。可乐等五人也被他带来,依然关在他院子里的后排厢房里,每日叫人送饭去,殷鸣问他是否要亲自去审问。
他一点也不想审问,想到这件事,他的头就要开始疼,他宁愿这样逃避现实。
山里永远比山下凉,山下城里,今夏的荷花早已经败了,山上庄子内外的荷花池里,花还在一朵朵地开,他半点想看的心思也没有,照例是躺在摇椅上,躺在廊下,晃来晃去地看着天空发呆,常有鸟飞过,他也不看书了,就这样放空看着天空,倒也不错。
尘星看在眼里就很发愁,私下里跟殷鸣说:“这可怎么才好?我们郎君原来是最爱玩乐的,如今来了山里,风景这样好,也半点兴致也没有。”
殷鸣也愁:“你都没有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
尘星气得差点要撕他耳朵,狠狠瞪他一眼,回身去劝姬昭,姬昭根本就没有生病,这是他们仨才知道的事,就连魏妈妈也没告诉。他这次来山上,也没带魏妈妈来,怕她担心,留她在府里看家。
“您看啊,您都躺这儿看了半个多月的天了,您好歹也出去看看风景吧,咱们庄子外那片荷花开得可好了!正所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啊!”
姬昭根本就不想去看,不过看他满脸担忧,知道他们俩愁得刚刚又咬过耳朵。
他撑着手起来:“那就去看看吧。”
“好好好!”尘星笑得喜不自禁。
换衣服时,又发生一件小事,收拾箱笼时,不知是谁放进去几件雪青色的衣裳,被尘星藏了起来,这会儿他开箱笼找东西,被姬昭一眼瞄到,立马脸黑。
尘星吓得赶紧又把盖子盖上,小声道:“是他们不小心……”
姬昭深呼吸,那天,那人把料子给他,府里绣娘就立马帮他做衣服,做了好几身,当时他还叫绣娘帮那个人也做了几身,跟他的还是一模一样的……绣娘不知道那人的尺寸,还是他估摸的,因为他抱过那人。
现在想来,真是笑话一样。
姬昭收回视线,回身淡淡道:“别再让我瞧见它们。”
“好好好!”尘星将那几件衣服卷成一团,先塞到箱笼深处。
姬昭穿了件天水碧色的长衫,下摆绣的是白色仙鹤,反正就在自家庄子附近走走,也没外人,头发便并未束起,散落在肩头,尘星挑了根玉带,均是用白玉制的,中间是颗浅色的翡翠,帮姬昭戴在额头上,在脑后松松打了个结,同为天水碧色的丝带垂在黑发间。
姬昭照照镜子,挺好看的,翡翠水头极好,颜色浅浅的,跟衣服很搭,嵌在眉心,冰冰凉的,也很舒服。
他起身,带着殷鸣跟尘星就出门,他现在出门不爱带很多人,他怀疑除了扬州带来的人,其他都是太子派来的。他的护卫,也只叫他们离他远远的,只有他们俩跟在近前。
荷花的确开得好,远远看过去,一片看也看不到尽头。
尘星笑:今日仓促,改日备艘船,咱们划船去摘花吧!待花败了,还有莲蓬吃!”
“好啊……”姬昭答得可有可无,就当给尘星捧场。
荷花池中间搭了不少木桥,姬昭走上一座桥,闻着淡淡荷花清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这些花,不得不说,心情的确好了许多,尘星喜滋滋道:“这个庄子真不错!这庄子真是给对了……”
说着说着,姬昭回头淡淡瞥他一眼,尘星住嘴。
尘星忽然想起,这庄子,好像是太子给的……他偷偷看一眼殷鸣,殷鸣发愁,可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哄。
姬昭心里也有气,唯一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竟然也是那个人给的,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他讨厌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他弯腰去掐了片荷叶,尘星见状,怕他掉下去,赶紧扶住他,他又摘了朵荷花,殷鸣帮他摘荷花,摘了足有一捧,递给他,姬昭一捧荷花抱在手里,终于浅浅笑了笑,闭眼又闻了闻,那句「真好闻」还不曾说出口,忽然听到落水声。
他警觉地立马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木桥之下,荷花池边,五六个小厮,一个接一个「噗通」、「噗通」地跳下水,姬昭皱着眉走下桥,这才看到河里有个人在挣扎,狼狈至极,满身锦衣华服,扑腾着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姬昭朝殷鸣点头,殷鸣也跳下水,先一步将那人捞了上来。
那几个小厮也全都跟着爬上来,顾不得擦去身上的水,扑到那人身旁,哭嚎:“郎君啊,您没事吧!您别吓我啊!郎君啊……呜呜呜……”
他们都将殷鸣给拱开了,尘星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先把他肚子里的水给挤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