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江一并未站起来迎接,琼妮女士也未感到意外。在资料里,这位先生,没受过太好的教育,一直成长在队伍中,见到女士不站起来这样失礼的行为全在意料之中。
邵江一目视前方,老黑能感觉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是紧绷的,他很奇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一这样紧张了,他在危险的森林里会,在哨所躲避炮弹袭击会,在最最危险的情况下,他就会这样紧绷。
琼妮女士扭脸很自然的冲邵江一笑了下,接着悄悄说:“我很遗憾,我们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斜眼看了一下琼妮女士,邵江一站起来,走到对面墙壁的一个死角默默地靠着墙壁站在那里。琼妮女士顿时尴尬了起来。
老黑看看四周,当他看到有一架自由取用的咖啡器,他便走了过去,接了一杯滚烫的热咖啡,并放了许多糖进去后,转身递给了邵江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邵江一捧着杯子,躲避在他身前的阴影里。邵江一在轻微的发抖,被不明情况勾引的浑身颤栗。“你还好吧?”老黑轻声问他。
邵江一苦笑着摇头,捧着热杯子,依赖于那杯中的温度,强迫身体一点点的缓了过来。他迅速的调整着不舒服的情绪,足足花了十分钟,才慢慢感受到,这杯子里的温度真的是烫极了,烫的他心都是疼的。他失手……那杯子缓缓落下,在地板上碎成一片,咖啡液体四溅。
急救室内,老比尔那颗一度停止运行的心脏,突然被破裂声挽救了回来,他睁开眼,艰难的要求见下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两位亲人,他看不到外面,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两个孩子,他们都在,都在默默地等着他,要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刻。
华莱士与兰斯洛特走进病房,他们看到那些精密的医器就围绕在老比尔康的周围,毫无用处,挽救不了他的肉身。老比尔?康很坦然的接受命运。当他看到儿子与外孙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神便突然睿智明亮起来,华莱士觉得,那双眼从未那样明亮,清澈过。
“我以你为荣。”老比尔伸出手,那手又无力垂下,华莱士走过去,握住了它,紧紧的握住。
“我也一直以您为荣。”华莱士很想哭。世界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又少了一个。
老比尔康轻轻握着自己外孙的手,很努力的组织语言:“华莱士。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在失去所有的爱子,身边孤独寂寞的时候。当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那种感觉美妙极了,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给他……他是上天的礼物……华莱士,我爱了你那么多年,而他……长到二十岁还不知道爸爸是谁……你别恨他,别恨我……你不稀罕的对吗?你的理想是那么远大,我总是怕你爬的太高,摔得太重。可是你就是爬上去了,我又开始担心你怨恨我。其实,我自己也在怨恨自己,我没保护好你的母亲,现在我要去看她了,我会道歉的华莱士,我欠她的,可我养大了你……”
兰斯洛特哭泣起来,满腹的懊悔。老比尔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置在华莱士的手里叹息:“我很抱歉,一直在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不过……我亲爱小笨蛋,爸爸等不到看你成熟了……”
华莱士沉默着,沉默了很久……他的声音有些委屈,还带着愤怒:“我在乎,我当然在乎,我稀罕……你错了……”他数落着,抓着那人的手抱怨着。
病房里,呜咽的声突然大声响起,每个人都能听出来,那是兰斯洛特的声音,这几个小时他有充分的时间令大家熟悉他的哭声。
华莱士走出病房,笔直的向走廊那边快步走。邵江一看下四周,转身跟了过去,老黑也想跟,邵江一伸出手指指下走廊的过道口。老黑便笔直的守候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医院天井花园的死角邵江一找到了华莱士,他不会安慰人,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华莱士傻坐在角落里,抱着头,呜咽的声音,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痛苦却怕呻吟引起死敌的窥视。他假装坚强,但是终归疼了。他躲避在此哭泣,害怕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