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丁邵回来的时候,王家行一般都在睡回笼觉,等他晚上回家,不出意外,一定会在沙发上看到王家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用唯一的一只好手握着遥控器换台。
王家行照毕业像的时候,戴着学士帽,拐着好得差不多的双脚,努力站得笔挺笑得灿烂,其实拿着毕业证的那只手酸疼酸疼的。
在丁邵天天猪骨牛排大补的情况下,王家行恢复得还算不错,而且长了十斤重量。丁邵抱着他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时候,还说,“你天天除了沙发就是床,走路都省了,过得还真是猪一样的生活啊”王家行拿眼皮夹了他一下,我让你搬啦?多事!“不过,你还真长了不少肉,摸起来感觉很好,你以前太瘦了”其实王家行现在还不足130斤。
毕业后的某一天,王家行翻着从人才市场拿回来的报纸,丁邵坐到他旁边,十分愧疚的忏悔,“都是我不好,挺好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无缘无故的就被我弄失业了,真是让我惭愧得无地自容”王家行看都没看他一眼,咬一口丁邵买的大香蕉,继续圈圈画画。吃完香蕉吃芒果,湿淋淋的一只手握着笔弄得报纸都脏兮兮的,王家行还像没知觉似的边吃边画。
丁邵咽了口吐沫,把要说的话忍了下去,拿着手纸一点点的给王家行擦。王家行现在是纯心恶心他,成心让自己讨厌他。
前天炖的脊骨,王家行也不知道在哪个抽屉里翻到的某任女友留下的口红,自己抹上了,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唆噜唆噜一通吃,弄得丁邵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行行,那嘴擦一擦吧,多脏啊,再说了,那口红可能都过期了吧?吃到肚子里也不卫生啊!”王家行翻给他一个白眼仁继续该干嘛干嘛,结果吃完饭,这哥们就捧着马桶一通吐,估计他也把自己恶心得够呛,丁邵再不敢说他什么,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他现在的德行,用句话讲就是“死作”。
拜王家行所赐,丁邵现在看到那张零食不断的嘴,确实也没有要亲的冲动。前些天王家行下方便面吃,方便袋撕不开,就特别暴力的用牙咬,丁邵看到那一瞬间皱到一起的眉眼鼻子,确实有点儿穷凶极恶的派头。
王家行切了点儿肉片、黄瓜、西红柿,和着方便面一起煮,看着他捧着滋味十足的饭碗坐在沙发上,一只脚踩着沙发沿贴着大腿根,悠然自得的边看电视边吃面,让都不让丁邵一下,丁邵有点伤心了。他也没吃呢,他也会饿啊,再说,昨晚做饭就晚了一小会儿,王家行就玩绝食,这跟供个太子爷有什么区别啊?
哎,这也就是他,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一般人早就气馁了,王家行就是想让他死心,想回头都没得可能。随便,我丁邵奉陪,还就较这个劲儿了,依旧天天媚笑着换着法的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行行,我爸有个义兄,我跟你讲过没?”讲过,在香港混的一个黑社会,小的时候在你家吃饭,坐在院子里,露出后背的彩色纹身,是条张牙舞爪的龙,让你羡慕了好久,这话你都讲一千八百遍了,我都能背下来。
那是你偶像嘛,和你爸喝酒喝高了,说在这边儿根本就混不下去,喝多了都不敢打架,只有人家打他的份,他怕一出手就伤人,说着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就在墙上抠出个洞。那会儿正演一灯大师,电视里都是二指禅,生活中你从来没见过,还不知道这是硬气功,都看傻了。那老哥们,身无分文闯香港,一个内地佬,后来混成有钱的大亨,还有什么?开始讲发家史?别介,那我也听八百六十多遍了。
王家行撇撇嘴,不搭话。
“去年不是和我爸一起开了个百货公司嘛,连锁型的,运营挺好,上海有家分店今年春天开的业。其实像你这专业,除非进电视台或者广告公司,要不然的话,哪儿都不算真正的对口,电视台有多难进你知道吧?有路子的都得排号,广告公司,不是我说,你瞅咱们这边儿有几个正规的?你不是挺喜欢做商超嘛,去呗,我跟我爸打过招呼了,没问题,真的。”
王家行一开始真没当回事儿,后来听丁邵一说那公司的名字,就有些向往了。那是单位个商业神话啊,经济报上成篇累犊的报道运营轨迹,他们的展台陈列营采模式让许多商场超市纷纷效仿。再加上丁邵那三寸不烂之舌,口吐莲花的本事,一副赎罪的诚恳态度,王家行动摇得很厉害。
丁邵一见王家行那神情,便猜了个十之八九,“真的,去吧,行行,全当我赔不是了。有机会去上海玩,也有个认识的同学在那边儿。等我研究生毕业了,找你玩,你可别装不认识我啊。”
听丁邵那意思,似乎在本校考研十拿九稳,再说,丁邵很久没耍流氓了,又把他一杆子支到上海去,或许就是分手的前奏呢。更何况,这份人情他根本就不必还,是他应得的,而且能离丁邵远远的,最好永不想见,王家行转转眼珠,有点开心。
“那这样吧,行行,这周末,我爸让我回家吃饭,你和我一起去,跟我爸谈谈,你就知道了,我说的不假,再说,我爸也挺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前两天还念叨呢,我爸说了,这两年净吃你家的酸菜和棕子了,也不见你来玩,让我带你去呢。”丁邵找茬和他说话,王家行有些不好意思,毕业典礼上丁邵他爸和王家行爸妈谈得还挺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