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紧紧地攥着手机,仿佛过了许久,才艰难地说下去。
“但在内心深处,我希望你即使听完也不会走。”
像贝类羞耻的内核,被强行翻开曝晒在阳光下,丑陋、柔嫩、不堪一触。
“我希望你即使认清了我,还会回来。”
那块血肉赤裸裸地摊开在对方面前,只需一个字就能将它烧成飞灰,永世不得超生。
甚至连此刻持续的沉默都灼伤着它,嘲弄它蜷缩的卑微与蠕动的荒唐。
许辰川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意思,然后他“哈”地笑了一声。
“凭什么?”
白祁吸了口气,心脏僵硬地收缩进了一只针眼,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在血管中结成了冰晶。
许辰川没有停口:“凭什么你说完你的悲惨往事,我就要心软同情你?凭什么你稍微示弱,我就又要回去?白祁,你以为我是谁?”
白祁试图从耳边拿开手机,手指却被冻僵般提不起半分力气。
想要阻挡那意料之中的话语涌入耳中,却又舍不得,舍不得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听见的声音。
“告诉你吧白祁,我从来就没有同情过你,因为我没把你那双腿当成需要可怜的缺陷。我也从来没把你所谓的浑身是刺当成一回事,如果真那么在意,一开始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又不是受虐狂!”许辰川越说越大声,“从头到尾把你判死刑的人,只有你自己吧?你问过一次我的意思没有?”
他带了鼻音。
“我要的不是那些啊,白祁……不要你硬收起刺来扮演一个标准情人,也不要你说着什么不想害人就把我推得远远的,要的仅仅是你作为你自己来喜欢我而已。折磨?毁灭?我大名叫许辰川,不叫顾疏影!”
“……”
白祁忽然间无地自容。
会死的啊。
会成为下一个死去的啊。
他在脑中像小儿辩日般笃信不疑地重复着这句话,过于笃定,几乎显得天真。
只赶着在故事指向同样的结局之前划下句点,至少不用再一次面对,再一次背负——明明是这样想着,心底焚烧的渴求却已经快要将抉择力吞噬了。所以将选择权拱手相让,索性停步于原地等待对方离开或是回来。
他将畏怯执行为清醒,如今却在对方温吞水一般的存在里,看见了自己懦弱的倒影。
“我不怕伤害,也不怕付出,我连分手都不怕。人活一世,怕来怕去还有什么意思?” 许辰川酒入豪肠,话说得气壮河山,“谈恋爱,没谈成,愿赌服输,争取下次翻本。但你现在说你不想我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又不是救世主,专门拯救你的灵魂。我还指望着被人罩,被人疼,最好也有人烧水喂药给我……”
白祁的眼泪一下子滑了下来。毫无预兆的事,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他想,这个人脱口而出的“被疼”的标准,居然是烧水喂药这样简单。打动这个人一定很容易,一点点用心就能满足。
可他观人观己,剥皮拆骨,却从未真正费心去认清过许辰川是谁。
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对方的爱意,从未回报以对等的感情。翳蔽着那不见天日的记忆,和遮挡阳光的恐惧。
白祁仿佛能看见判决书上落下的红字——咎由自取。
“我不会回去。”许辰川点点头,像在赞同自己,“我回去也没有用,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等你走过来。”
白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许辰川没给他回想的时间:“但不会太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我不知道到哪一天,我就不喜欢你了。不过如果你先放弃了,记得跟我说,我就不等了。喂,怎么样,出个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