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展轶留给许山岚适应的时间,但他觉得自己忍受不了多久,他对许山岚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强烈得自己都吃惊。丛展轶凝视着那个少年,心中泛起凶狠甚至恶毒的意图。如果许山岚登上火车,如果非要离开自己,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许山岚抓回来,从此锁在家里,永远、永远别想离开一步!
即使他死了,也得死在我怀里,也得由我去陪着!
丛展轶目光灼灼,手指微颤,骨子里暴虐的叫嚣几乎要冲破喉咙,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清晰的声音,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意念,全都指向那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
就在这时,许山岚回了头。
周围的一切,喧嚣、嘈杂、纷乱,忽然消失不见。整个站台上,只剩下他们俩,目光在空中胶着。许山岚在看到丛展轶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完了。他离不开他,从很小很小,就已经离不开了。除了他,还有谁呢?
许山岚涌上一股无缘无故的铺天盖地的怨恨和愤怒,像是对无能为力的自己,又像是对挑明一切的丛展轶。他甩手扔下火车票,直直地向丛展轶扑过去,一口咬在大师兄的肩头,咬得那样狠,像是要把满心的愤懑全都发泄出来,以至于尝到满嘴鲜血的铁锈的味道,仍然不肯松开。
丛展轶纹丝不动,他忍受着肩头上的剧痛,甚至带有几分酣畅的快意。
他知道,许山岚不会再走了。
第55章 表露
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画面定格,放远或者拉近,观众们感动得无声流泪,于是剧终或者几年以后。
要是生活也能这样就好了,许山岚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地想,可惜偏偏不是。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即便昨天如何冲突如何矛盾如何悲痛欲绝,今天照样来临。许山岚现在发现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师兄。
说实话,和被一个男人喜欢的事情相比,他更难以接受的是——那人居然会是大师兄,对他像父像兄一般的大师兄。许山岚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跟丛展轶情人一般卿卿我我的场面,念头一冒出来都觉得肉麻。
于是,明天,哦不对,今天——一早该怎么跟丛展轶说话呢?最起码的是,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呢?还叫哥?太亲密了吧,本来挺纯洁挺亲切的一个称谓,怎么回想起来这么古怪呢?叫“大师兄”?又,又太生疏了吧。好像故意保持距离故意冷淡似的,其实许山岚真没想跟丛展轶拉开什么距离,毕竟还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前段日子那是生气了,生几天还要好的。可现在……
唉——
许山岚睁大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屋顶,天色已经见亮了,东方现出了鱼肚白。不用看表许山岚也察觉出快到晨练的时间了,也就是,就要再跟大师兄见面,跟他说话了。许山岚皱皱鼻子,趴趴头发,一骨碌从床上站起来,先出去再说!
许山岚心里还是很尴尬的,他磨磨蹭蹭穿好衣服,慢慢吞吞挪下楼梯,一步一步走到外面。丛展轶早就等在那里,白色背心、浅灰色运动裤,正按规矩活动足踝手腕。
许山岚低头瞧着自己的足尖,他实在不好意思抬头看丛展轶,总觉得脸上热得慌。他呐呐地说:“大……哥……”
“怎么才出来?”丛展轶严肃地打断他,抬手腕看表,“今天迟到五分钟,负重多加5公斤,跑步去。”
许山岚一听就来气了,闹了半天就他自己没着没落地折腾一晚上没睡着,还不好意思见面。人家根本就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而且明显罚的比以前还狠!许山岚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姿势标准得都能去升国旗了,忿忿地大声说:“是,大师兄!”看都不看丛展轶一眼,转身跑出门去。
接下来的训练一切照常,跑步、高抬腿、踢腿、套路,一样不落。丛展轶拎着木棍在一旁监督:“腿,腿绷直了!”“出拳要有力!”差一点木棍二话不说就打下来。
一早上许山岚都憋着气,训练格外卖力,淡粉色的唇紧紧抿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眉间倒有几分倨傲的冷意,汗水顺着面颊滴答滴答往下淌。在散打垫子上带着护具跟丛展轶对抗的时候,一点没留情,拳头呼呼带风。但他毕竟比丛展轶临战经验少,使力不够均衡,到后来没了力气,反倒被大师兄狠狠砸几下。
丛展轶一个飞腿把许山岚踹到垫子上,后者仰躺下去,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呼哧呼哧大口喘粗气。丛展轶慢慢除下拳套,说:“到这里吧。”把手伸向许山岚。
许山岚根本不理会那只手,勉强爬起来,扔掉拳套,向大师兄鞠了个躬,头也不回地走出训练室。丛展轶望着他倔强耿介的背影,嘴角慢慢挑起,露出一丝微笑。
早上许山岚破例多吃了一碗粥和一个鸡蛋,笑话,昨天一整天他都没好好吃饭。如今许山岚算是知道了,出什么事都别难为自己,没准你在这边胡思乱想难受不已,人家活得好好的呢。他也不搭理丛展轶,自顾自吃个饱,杯子里的牛奶也一口气喝干,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大师兄,今天我值日,要走得早一点。”
“嗯。”丛展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擦擦唇角,说,“你过来。”
许山岚几步走到丛展轶身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像鸦翅一般轻颤,一副因为别扭而故作冷淡的神情。
他拿定主意了,你一本正经我也一本正经,反正要比脾气硬许山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输的。他正赌气,忽然眼前一暗,丛展轶高大的身影已然逼近过来,熟悉的气息喷在少年粉蓝色衬衣领口显出的一截脖颈处。
许山岚只觉得那里又痒又暖,似乎隐约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暧昧,心跳陡然加速了起来。按说以前丛展轶也离他这么近过,却从未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和威胁感。许山岚下意识就想后退,可一转念又忍住了,硬着头皮直立着,浑身肌肉僵硬。
紧接着唇上一暖,丛展轶翘起拇指,粗糙的指肚轻轻抹去许山岚唇边的奶渍,然后紧贴在许山岚的耳边,低低地近乎呢喃地说:“擦干净再走。”
丛展轶炽热的呼吸直接喷到许山岚的耳朵眼里,他就像突然被人点了一把火,一张脸红得都快滴血了,连脖颈都是粉红色的,兔子一般跳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先走了……”飞快奔出门外,都忘了拿书包。
丛展轶笑着坐回椅子上,心情十分愉悦。
这一天许山岚别提多懊恼了,说不想却忍不住还要想,想一会又生气为什么要想。结果今天所有人都发现这个班级最大的惊奇——许山岚居然没睡觉。少年双眼遥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而美好,目光忧郁而迷惘,弄得好多女孩子无心听课,频频回顾。想考美术专业的甚至拿出纸笔,刷刷刷几笔素描,神韵宛然。
放学时王鹤使劲一拍许山岚:“恭喜,你终于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