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头来,就看到厉骞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
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越到大事越是沉着,可这会儿却让苏麟明确地感觉到了紧张和无措——脸上还姑且绷得住,可放在桌面上的手却握得很紧,腿“踩缝纫机”的动静大得隔着办公助都能听到,还十几秒一停,十几秒一停,像是生怕有人听不出他的左右为难。
苏麟看厉骞这样,自己先不忍心。
被欺瞒固然应该要发火吧……但真的看到厉骞的脸,非但渐渐没了怒意,反倒先想起厉骞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午夜里,抱着自己一边哭一边忏悔、失魂落魄的模样……
苏麟摸了摸揣在口袋里的刀。
试图回想起出门之前那些在脑海里走马灯式一闪而过的黑暗念头。
关于欺骗,关于背叛,关于更大的阴谋……
哪儿还想的起来呢?
他现在看着厉骞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之前的omega就是我,这真是太好了。”
苏麟忍不住唾弃这样没有立场的自己。
他想,之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还嘲讽当年的自己“迷之操作”,现在眼看又要重蹈覆辙。厉骞这人是什么妖魔鬼怪,是情蛊成精了吗?是针对他开发的专门的精神武器吗?为什么只要看到厉骞为难的样子他就……
苏麟无可奈何。
伸手先抚平厉骞眉心的褶皱,开口不但声色俱厉,反倒差点儿低声下气:
“这件事,我先道歉吧。”
厉骞断然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
与预期相去太远,反倒更觉惊恐,抬头看苏麟的时候眼底的血丝都爆出来:“阿麟,你别……”
“不是,你冷静一点,我不是说反话,”苏麟想了想,自己当年如果当真在雨夜里不辞而别一去无返,那厉骞会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也是难免的,他尽可能地放软声音,用那种在工地上学来的、应对群众性暴动事件时必要的“温和但坚定”的态度,“我是真的感到抱歉——虽然现在不记得了,但是……”他看了看门的方向,“我弟……那个应该是我弟吧……会对你有这样的看法,应该是我的责任。有了问题,找其他人抱怨,却一直对你隐瞒,这样的做法怎么可能有好结果?——总之,结婚是我们俩的事,会走到那么糟糕的地步,肯定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也不会无理取闹地只怪你。我有做错的地方,我会反省的。如果我没有察觉,你就告诉我。”
厉骞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微微张着口,发不出声来。
苏麟又追问了一句:“好吗。”
厉骞才恍然地:“哦,好。”
苏麟忍不住笑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事,但他看着厉骞的表情就想笑。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混合着死里逃生、喜出望外、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
太过繁复以至于有些扭曲。
就算在厉骞这么英俊的脸上依旧不太好看。
苏麟却该死地觉得心动——他从来没有见厉骞如此失态过,而这一瞬间的失态,恰恰是厉骞重视的证明。
于是苏麟又一次一边唾弃自己毫无原则,一边低声下气地开口:“还有一件事,我也要说抱歉。”
“嗯?”厉骞迅速从天上掉馅饼般的好运中汲取了力量,开口时已是原地满血复活,一副“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心理准备”的姿态,“什么?”语气里满是“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承受”的自信。
但苏麟的行动还是大大地出乎厉骞的意料——
他的omega,“唰”地从口袋里把藏的刀掏出来,“啪”地拍在面前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