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试过像这样,经过了有点糟糕的一天,洗过澡之后,靠着苟延残喘的暖炉,懒洋洋地等着对方给自己擦头发,彼此说点只说给对方听、深究起来其实毫无意义、以后可能永远不会记起的话……
他甚至可以绕过晃动的毛巾,仔细观察苏麟的身体在睡衣下随着动作变化,然后再绕过着薄薄的身体,看到苏麟身后的工作台:“这是在做什么?”
“嗯?”苏麟顺着他的问题回了一下头,“哦,在帮您熨衣服。已经洗好了,熨干明天就能穿了——您别担心,我是专业洗涤师,城里许多五星级酒店高级客房客人的衣服我都洗过呢,不会比您家的仆人差的。”
这话说得还颇自信。
厉骞的心口却立刻抽疼了一下——他很高兴能看到苏麟这样开朗快乐,唯独重体力劳动和苏麟日益粗糙的手让他怎么也无法释怀:“不讨厌吗?”
“讨厌什么?”
“做这种工作?”
“工作嘛,”苏麟笑了一下,“能赚钱就是好工作。”
厉骞故做正经:“这么说,我得多给点小费。”
“您说哪里话,这个怎么说呢,”苏麟微微地卡壳了一下,“我……为孩子们服务也是……嗯……这种事,看对象是谁……”
厉骞抬起眼。
看到他半截脖子全红了。
正要顺着他的话说点什么,苏麟整个人忽然僵住了,脸色“唰”地变得煞白,放在厉骞脑袋上的手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猛地收回去:“对不起,我唐突了。”
厉骞一时没有明白。
便听苏麟又说:“我不知道您家中有、有omega的……”
厉骞一凛。
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颈间一看:自己的结婚戒指,怕触物生情不敢带在手上,一直用银链子穿着贴身挂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第十一章
霎时间,厉骞宛如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只感到刺骨的寒冷和不断下坠的失重感……
看苏麟这个表现,似乎是对他……如今这样意外地横生枝节估计是以为他是四处留情的登徒子了……这可怎么办?
坦白吗?
在这种情况下?
苏麟还耿耿于怀“我的alpha是个魔鬼”呢?
撒谎吗?
要说什么?
开始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新的谎言去填补,到时候又怎么办?
不过两三秒,厉骞的后背上已经冷冷地沁出一层白毛汗,脑中一片空白,在议会里颇受好评的头脑和辩才此刻忽然全部失灵,到底也没能找出什么“通融”的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老实交代:
“我有过omega,但是现在……不能算是有了。”
苏麟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omega,”厉骞抬头,看着苏麟水汪汪的眼睛——毛巾还耷拉在他头上,显出一点古怪的滑稽,“两年多前,留下了一张字条,就,离开我了。”
他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应该已经能够从容面对……可没想到,一开口,才发现事情比印象中,还要令他痛苦。
这倒这一刻他才明白,事实上,这些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在内心里接受过这个事实——他很少去旧屋,除了儿子的话之外,不回应任何有关这方面的话题,把所有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全都从身边调开……
就是为了骗自己,苏麟说不定……说不定有一天就……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