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口看见女儿拖著粉红色的小箱子,穿著天蓝色的羽绒服像是个可爱的小萝卜头一样走到一辆黑色的SUV前,谭丽芸立刻下车迎了出来。
黎淼不想见到这个女人,所以啪嗒一下拉上了窗帘。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销魂,每天除了喝酒黎淼已经没有其他的功能在使用了。
部门之间要互相团年,下面的分局要上来请客,对口的部门要上来请省局的领导,政府的公检法一台接一台,一到了过年就是对干部们的严峻考验了。用最上头的大老板的名言来说就是──酒都不会喝,还当什麽领导?!
周志勤早就是出名的千杯不醉,他不但能喝,还不爱跟人拉扯骗酒,总之敬他就喝,从不弄虚作假,酒桌上的真爷们儿。本来应酬对他来说早就是最熟悉的业务了,可每年过年的这段日子也是个严酷的考验。业内也不是没有喝死在酒桌上的领导,前车之鉴,周志勤还是很为保命的。喝醉了就不喝了,尽量保持脑子还能转就撤退,也绝对不醉驾,早上的晨跑也绝对不取消。所以就在全局领导每天看起来都像是阳痿病人的日子里周志勤仍旧意气风发。
大年三十的时候周志勤打电话给黎淼,叫他去L酒店,黎淼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城里已经禁止放烟花好多年了,不过过年想热闹的人还是找得到地方,比如周志勤。他是个比较迷信的人,在旧习俗上很认真。所以除夕他一定要放鞭炮。
L酒店虽然只是个四星级酒店,但是胜在地点不错,又是度假酒店,在一个矮山坡的半山上有一块颇为宽敞的地。这几年过年周志勤只要没回老家都是预定的这里放烟花。
黎淼去年就参加了,今年自然也不能拿下。只是因为还有饭局走不开所以一直让周志勤都等不住了才电话催了他来。
能跟周局长一起点头炮的人自然是周毅,他早早的就到了L酒店,陪著周志勤唠嗑。
十点了,周毅张罗著要点头饼鞭炮了,可周志勤还稳稳当当的坐在包间儿里,没有表示。周毅不得不过去提醒道:“哥,已经10点了,我叫他们都把炮准备好了。”
“不在乎这麽几分锺,等小黎到了再点。”
一听又是黎淼,周毅立刻不高兴起来,争辩道:“反正头炮都是我们俩点,他来了再点就成了。”
“今年你单独点一盘吧,小毅。”
周志勤都这麽说了,周毅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他不高兴的坐下来,心里把黎家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黎淼风风火火的冲进包间,一看巨多人,头都麻了,心想这晚上还得喝一轮。
众人说著喜庆拜年的话,还有人偷偷的塞红包。周志勤都当做没看见,照理说这种他请的局,黎淼还收红包是很不礼貌的。不过事情发生在他护短的黎淼身上,他也就当是没看见了。
周志勤立刻站起来,叫了黎淼和众人往外走,这种明显等他一个的局势让所有想拍周志勤马屁的人认清了风向,知道谁才是领导跟前的红人。当然这也让周毅更加不爽了,这大概是他近几年来过得最不顺心的一个新年了。
他跟在黎淼和周志勤的身後,黑著一张脸,往年围在自己身边转的苍蝇这会儿都去叮黎淼这块香馍馍了,他的尴尬和愤怒可想而知。
黎淼拿著点火器去点鞭炮的时候,周志勤在他耳边轻轻说:“新年了,这一年我们都要顺啊……”
黎淼老婆跑了身边没个跟自己说这句话的人,於是觉得周志勤这句简直雪中送炭,无比温馨。他点点头,跟周志勤一起将鞭炮点烟,然後笑著往後退,就听著劈里啪啦的声音,心里许下神官发财一切顺利的美好愿望。
放完一大车烟花鞭炮之後这帮爷们儿又转战大包间开始唱歌。
黎淼对於唱歌并无特殊爱好,但是声音好听,周围的人都爱起哄,叫著“帅哥再来一个”,他也就不好意思放下麦克风了。最後选了一首陈小春的没那种命,当他唱到“美人和英雄哪是一国的”,周志勤在背後顶了顶他的腰,吓得黎淼差点走调。
当然晚上果然就跟黎淼意料的一样,喝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在酒店的房间里,黎淼立刻紧张的检查自己有没有被人占便宜的痕迹,然後发现房间里除了一个满身酒气的自己,什麽也没有,周志勤一定是回家跟老婆儿子守岁了。黎淼这麽想著,拖著沈重的身体走进浴室,漫无目的的上厕所洗漱。大年初一在酒店醒来还是这辈子头一次,身边还没个人,更郁闷。而且最郁闷的是黎淼根本不知道这个春节他该做什麽。就算周志勤有安排会叫他出去,那也至少是大年初三以後了。
黎淼第一次发现自己离婚之後空虚的一塌糊涂,只能给女儿煲个电话粥,来慰藉一下。
本来以为大年初三周志勤会联系自己,结果都到初五了,也没有什麽消息。连平时的电话都很少,黎淼也没那麽犯贱去主动倒贴,他就在家里过著单身汉的日子,每天吃著饺子汤圆或者泡面,总之乍一看去有些凄凉。
初八就要上班了,黎淼还是抽空出门理发,又买了一双新鞋子。
放假这几天周志勤主要时间都花在去北京见上头的领导了。当然头几天还是陪著家里人见了见亲戚。其实周志勤最烦就是他老婆家的亲戚了,十个上门八个是求官的剩下两个是求财的,而且脸皮还特别厚,开口特别理直气壮。被别人抬轿子捧惯了的周志勤哪里受得了这个,就算是亏欠他也只亏欠他老婆一个人,又没欠这些没脸没皮的亲戚。但是良好的风度当周志勤每年还是笑眯眯的应付这帮人,能用钱打发的时候他总是想著当买个清静。
上班第一天见著黎淼的时候周志勤的脸色很不好看。
黎淼把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放下後问:“这是怎麽了?过年虚耗过度了?”
“哎,你去锁下门,我有点事情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