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如果你有那人的信息,那不成问题。”
“信息……”吐出一口烟雾,他仰了仰下颌,做出一个努力回忆的表情,“他黑头发,长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黑眼睛……现在该有十六或者十七岁,还在念中学……”
“你该说得更详细些,如果只有这些,茫茫人海很难找到他——”
“算了,忘了他吧……也许我该等他再长大些……”以抬起的手背遮挡住眼睛,康泊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看似正为极大的痛苦狠命撕扯,他不住摇着头,“也许我根本不该去找他……也许他早已顺理成章地变得一团糟,根本不值得我为他付出一生……”
他充当他的射击教练,手把手地教他使用各种枪械。
年轻人的悟性出奇的高,很快就能掌握射击的全部要领,靶上的成绩令人愕叹不止。
罗塞勒从身后贴近康泊,扶过他的手肘与肩膀,耐心地调整他的射击姿势——两个人靠得极近,他看见他露出衬衣衣领的一段颈间肌肤,白似冰川一般;那头极漂亮的淡棕色长发随意束于脑后,一股混杂着烟草气息的隐隐香味扑入他的鼻端。
“再训练一个月,哦不,两个星期,你就可以参加职业比赛!”罗塞勒不吝溢美之词地褒赞康泊的天赋,却在他转过脸来的瞬间忽然收了声。自己也无从解释的,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下那垂落颊旁的淡棕色头发,神情有些发怔地说,“我想你应该剪掉你的长头发。如果没看见你的身高而只看见你的脸,别人会以为你是个女孩。”
“接下来的时间把你交给我,”从对方手中接过手杖,年轻人微微翘着唇角望着对方,“你教会了我射击,我决定还礼于你。”
两个男人先去看了一场剧院里的催眠表扬。受催眠的一个女孩在催眠者的暗示下,先是把一只洋葱当做了苹果,嚼咽得津津有味;而后又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了蜡烛的火苗之上,她感觉不到烫,也不惧怕烧伤。
观众们惊呼不止,有说太过神奇,也有质疑台上的男女是在做戏。
瞧见身旁的年轻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一脸盎然兴味,警探先生摇了摇头说,“这是假的。”
康泊把脸转了过来,直直望向对方。浅色的眼珠如同暂且凝结一般,仿佛随时会随他的眼神流动起来。
“当那个男人把蜡烛拿到女孩眼前时,女孩的眉头忽然拧了一下,这种反应虽然一瞬而逝极不易为人察觉,但却是人类本能,就像突遭强光总要闭眼一样。她在害怕,她没有完全进入催眠状态。”那种求知若渴的目光大大鼓舞了男人的自信,他不由带点自夸语气地说,“有空我可以给你讲讲我以前侦破的那些案件,你会知道如何依靠肢体动作和瞬间表情就判断出一个人的行为动机,掌握一个人的心理线索。你会变得目如炬火,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这听上去很有趣。”年轻人把目光重又投回台上,自诩似地轻轻笑出,“我们会变成无所不能的英雄。”
一番夸饰卓有成效,这位情绪低落已久的警员忽而感到前所未有的信心倍增。表演结束后罗塞勒匆忙赶赴后台,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个自称是“催眠大师”的男人,让他发誓再也不敢如此行骗。
黄昏环绕于城市,而雾气环绕着黄昏。一个中年男人跟着一个跛足的年轻人穿梭于一条条蛇形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家地下俱乐部的门前。
门可罗雀,又脏又破,压根不是上层人会出没的地方。俱乐部里几乎没有令人眼目一亮的漂亮女人,年轻女孩看来都青涩干瘪,一些上了年纪的则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罗塞勒颇为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人与这里的妓女们竟都十分熟识。
于一间唯有烛火照明的阴暗屋子里,罗塞勒看见了一个非常丑陋的黑人妓女。半张脸似被沸油泼过,瞎了一只眼睛,同侧的嘴角还古怪地往外翻起。尽管这个女人拥有硕大浑圆的乳房、纤细结实的腰肢和肌肉紧绷的长腿,但在警探先生眼中,她仍旧丑得使人作呕。
康泊却似乎觉得她非常美丽。
这个男人对于美有一种全然超出世人理解的洞察力,与生俱来,诡谲又荒诞。
年轻人为之倾倒般地跪在一个不算太年轻的黑人女人脚边,抓起她的手指放于唇边亲吻,又向她仰起那张苍白的脸。
黑人妓女也俯下了脸,两个人便接了个吻。
罗塞勒大吃一惊,随即浑身不自在起来——就好比看见了世上最俊美的王子在亲吻一头腐烂的母牛。
“别人给她钱时她会很高兴,但当那些人和她一样穷困,她就会免费为他们服务。”年轻人已站起了身,用目光指了指那个丑陋的黑人妓女,朝怔于一旁的男人揶揄一笑,“她是个善良的女人,而且活儿做得非常棒。”
黑人妓女从沙发上起身,心领神会地与康泊互换了位置,走至罗塞勒的身前。
跪下身,利索地解开了身前男人的裤子。瘦长温热的手指握住那软塌塌的性器,她开始为他口交。
强烈的厌恶之感腾起于这个男人的全身,结果却在另一个男人的一句话下烟消云散。
“如果你觉得她不够美丽,你不用低头看她,”年轻人将自己随意嵌入沙发,以个极为诚恳认真的口吻给予对方建议,“你可以看着我。”
罗塞勒全然无法抗拒地抬起了头,任由自己的目光指向那张极为美丽的男人脸庞,指向他披散的发丝、淡色的眼睛和花瓣似的红唇……
“轻松些,”康泊点燃了咬于嘴里的雪茄,旋即缓缓吞吐出芳醇的烟雾,笑了笑说,“你的性器就像弯曲的勺柄,你的表情就像冥思中的柏拉图。”
女人的活儿的确做得非常棒,男人仰头哼吟,终于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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