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蝴蝶的叫喊 薇诺拉 2867 字 8个月前

鸡冠头少年抢先回答说,“因为他和他婶婶通奸,被他叔叔赶出家门了。”

“我的叔叔是个好人,但这儿却总不开窍。”目光不曾离开手中的书本,少年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既然我已经可以自力更生,我想我有必要‘直截了当’地提醒他,他的妻子是个荡妇,不值得他为她起早贪黑,命也不顾。”

淡棕色的额发随风拂抹于额前,随手摘了根草茎咬进嘴里,轻轻咀嚼着。他怀里的那只小猫朝着他的脸探头探脑,随后伸出舌头,一下下舔起了他的嘴唇。而少年不时埋下了脸,似也满含深情地回吻着它。

“怪胎!”从未自男友这里得来这般温情注视,朋克少女再次捻着酸地骂出一声,“你他妈就是个怪胎!”

“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小子是个充满人文教养与‘救世主情结’的哲人。除了自恋以外,他可以向任何有生命或没有生命的物体投以爱情,当然也包括了这只猫。”

鸡冠头的话让女孩很不高兴,趁少年不备,忽而又伸手用力扯了一下猫耳朵。夸张的长指甲像刀子般嵌进那柔嫩的皮肉里。

受伤了的猫咪一声惨叫,就蹿出了少年的怀抱。蹿出几米远,沿着花架跃上了一栋房子的窗台。

“你个疯女人!”衬衣少年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来,朝女友投去不满的眼神。追着猫咪的脚步走至那栋房子下,他朝躲在窗台上的小家伙伸出了手,热切地呼唤它回来。

但没有用。那只耳朵几乎被绞掉的小猫被吓坏了,只瑟瑟缩缩地立在花架上,再也不肯朝他所在的方向挪动。

不得已,少年只得自己踩着花架爬上了窗台。他小心翼翼向它靠近,全神贯注于一只受伤的小猫,却没有发现窗子后面有一个人。

咫尺相距的四目交汇就这么不期而遇,他们彼此都吓了一跳。

那是一双非常清澈的黑眼睛。

比那只耳朵流血的猫流露出更为惊惶无助的眼神,仿佛粼粼湖水般映入他的心底。

“嗨,我只想找回我的猫,我不会伤害你——”少年想向对方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但只是那么一眼相视之后,那双黑眼睛的主人就拉拢窗帘躲了起来。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嘶声力竭的叫骂声,而那双黑眼睛再未露面。

将受伤的猫小心抱入怀里,少年利索地爬下窗台,重又踩脚于地面。

他仰着下颌,眯着眼睛,视线一直落于那微微掀动的碎花窗帘。

“你到底在看什么?”朋克女孩意识到男友的目光始终不曾挪离,当即板下了脸,满含妒意地开口,“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是住在里面的一个美丽小姐吗?”

“他成天幻想自己是罗密欧,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爬上某个富家千金的窗台。”鸡冠头少年惊鸿一瞥地也瞧见了窗帘后的那张漂亮脸蛋,但很显然,那张脸属于一个幼龄男孩,而不是一个窈窕少女。他走上前,拍拍自己朋友的肩膀,“恐怕你要大失所望了,这房子里只住有一个古怪可怕的刺青师和她的可怜儿子。”

良久的凝神注视之后,这个名叫康泊的少年目光困惑,喃喃自语,“他看上去为何如此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①策兰(1920-1970),奥地利著名诗人。具有犹太血统的他在纳粹统治时期曾被关进集中营,脱难后定居巴黎。1970年自杀。

第45章 鹿树疗养院(3)

“我能见见你的侄子吗,他曾是这儿的院长?”

“他死了,十四年前。”

“十四年……”褚画微微蹙起眉头,眸中露出怀疑之色,“那个时候,康泊刚好离开这里,是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实不可能是那样。”梅夫人笑了,摇了摇头说,“他死在一个妓女的家中。那个女孩是个老烟鬼,接客的时候也总不忘来上一支。那天碰巧她家中天然气管道发生了泄漏,结果在女孩点烟时他们俩都被炸得尸骨无存。警方参与了调查,这件事被证明是意外,没有人需要为此负责。”

陈述的语气十分平淡,并无对自己侄子死亡的惋惜之意。年轻警探很快发现了这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好像并不为此感到惋惜?”

“他不是一个好人。”

警探先生对此表示不以为然,耸了耸肩膀,“一个人的‘好’与‘坏’不该那么草率地定义,生死更是如此。”

老妇人点了点头,以赞许的目光望着对方说,“人性本就比这个世界更为偌大复杂。当一个人手握权力又无人拘束时,他会日渐迷失自我,转而变得非常残忍。”

“这个我听过,”褚画马上接口说,“就像斯坦福监狱①。”

“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个。”老妇人再次赞许地点头,原来对警察这个群体并不算佳的印象,此刻也却全然改观。她曾认为警察就像是一群由政府助养着的无赖,模糊黑白,颠倒善恶,在每一件体面光鲜的制服背后都着以愚昧、虚伪和腐朽的笔墨。踱出几步,继续说,“这儿曾有一万个病人,他就像是这一万个病人的上帝。他曾经是一个敬业的医生和杰出的学者,但他慢慢被自己的内心腐蚀成另外一个人,直至后来完全变成了地狱之王。他和这里的其他医生们对自己的病人做非常可怕的事,初来乍到的康泊曾经想要阻止——”

“他?要阻止?”褚画完全不可置信,将那双挺长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一路他听见太多关于这个男人的负面讯息,来自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情人,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慈爱优雅的老人口中获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