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蒙我,你姑父什么人家我能不知道,多少钱他们家拿不出来。你姑父他姥爷姥姥死的时候给他留了多少财产,饭桌上的时候我姐妹儿都跟我说了,他一个军官,上头又有他父亲罩着,将来升官发财,钱还能少了?!行了,这些事儿我估计你也不知道,你叫你姑姑跟我谈,你告诉她,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我也不愿意到那个地步。她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要么你少要点,要么你就闹吧,我姑姑早就受够你们了,你闹开了也就伤害我姑父,害了他我看你能有什么好处。”
杜鹃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十五万,不能再少了。”
“十万。”
杜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跟你谈生意呢,你还想跟我讨价还价。我外省还有工作呢,在这儿待不了几天,我告诉你,你们今儿不给我钱,我明天就去你家门口闹去。”
她说罢,踩着高跟鞋就蹬蹬蹬地走了。高静阳站在那里,一下子扁了下去。
他走到公交车站牌那儿,上了公交车,一路坐回了他原来的家。老爷子正坐在窗口看报纸,看见他来了,笑呵呵地问,“你姑姑说你来这儿了,我一直等着,怎么才过来?”
“哦。”高静阳回过神来,说,“我先去的卫平家。”他放下手里的包说,“还是家里头凉快。”
“现在学习怎么样,累不累啊?”
“不累。”高静阳站了起来,说,”我先回我屋里头一会儿。”
“去吧。今儿晚上不回去了吧,把你床上的被子晒晒,晚上睡起来舒服。”
“知道了。”他就捞起自己的书包回了自己的房间。到了房间里头他把书包放下,在自己床上坐了一会儿,就从抽屉的课本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
那上头的钱很多,当年他妈妈走的时候家里头一分钱都没有拿,都留给他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也没人动过,老爷子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怕自己突然发病醒不过来,就把这张银行卡给了他,说是要他以后长大了用。
他垂着头,心里头有些难过,就站起来走到窗前,对着窗户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把被子送到阳台上晾上,去客厅里头打电话,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报纸问,“给谁打?”
“给我姑父。”
他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又放下了,自言自语说,“关机了。”
“他们军队特殊,管得严,手机就是个摆设,一般只要进去了,都得关着。你找他有事儿?”
“没有,就是有点想他了,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高静阳看着他爷爷,说,“我姑姑跟我姑父吵架呢。”
老爷子愣了一下,说,“你姑姑脾气不好,他们夫妻俩要是有什么矛盾了,你跟着调解调解。”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爷爷,你说,要是我姑姑跟我姑父离婚了怎么办,他们……”
“胡说八道,夫妻俩吵个架就离婚啦?”老爷子笑着责备他,“夫妻俩吵架很正常,当初你爸跟你妈感情那么好,有时候还会吵呢。”
高静阳愣了一下,问,“会么?”
“怎么不会,有一回你爸爸还把碗给摔了呢。”
父亲对高静阳来说,是一个很神奇的称谓,尽管他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脑海里也没有那么一个概念,可是每当听说他父亲的事情,还是会给他一种奇异的亲切和感动。他微微笑了出来,在一旁坐着说,“我妈都没跟我说过,她只说她跟我爸爸关系有多少,从来不红脸。”
老爷子就呵呵笑了出来。时隔这么多年,离别的伤痛已经渐渐愈合,他们已经可以平淡地谈论起那个逝去的人了。这一种亲情的温暖迷惑了高静阳的心神,他对自己和他姑父的感情,有了一种想要逃避的羞耻。老爷子似乎也沉浸在往事里头,眯着眼睛沉沉地说,“其实你姑父跟你爸爸,有些地方还真有点像,所以我第一眼看见你姑父的时候,就觉得很满意。”
高静阳坐在一边静静地想了一下,他爸爸的照片他见过,他这样白净的模样,其实不只是遗传的他妈妈,他爸爸的皮肤也比较白皙,长相似乎跟他姑父不是一路的,他姑姑就常说他的眼睛有些像他爸爸,都是乌溜溜的,看着很有灵气。老爷子所说的相像,或许只是气质上像吧,都是军人出身,有一种硬朗冷峻的气质在。他躺在沙发上,望着上头的天花板说,“你满意就叫我姑姑答应了,包办婚姻,哪有自由恋爱的婚姻美满……”
“你姑姑可不是包办婚姻,我只是做了个介绍,她一看自己就满意的不得了,立马决定嫁了。”老爷子提及这样的往事,心里头似乎也是笑着的,“不过我倒是提醒了她,说你姑父是个人才,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儿了。你姑姑年轻的时候也不听话,净交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她能有现在这个样子,也多亏了当初结婚的决定做得好。”
高静阳突然想起了那个郝东来,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打算问出来,就说,“我听我姑姑说,她以前有个男朋友,叫郝东……听说他们俩一开始挺好的……”
“好什么,吊儿郎当的,看着就不是个老实人。”
高静阳吃了一惊,问,“您见过他?”
“来过一回,你姑姑还欢天喜地的,说要嫁给他。我一看那人就不中用,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吹了,她自己也难过了一场,还病了呢……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听听就算了,可别跟你姑父讲。”
“我知道。”他笑了笑,说,“我姑父是个很小气的人。”
老爷子也跟着笑起来了,说,“你姑父要是小气,那这世上就没人大方了,你这孩子,住了那么久了,怎么还老说你姑父坏话,还跟他对着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