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而死的族人,还有其他无辜的人民,以他的个性来说,这样的自责和愧疚,应该压得很难受。心中隐隐感到同情,夏侯令也吃起手上冰糖葫芦。化在口中的甜让他一时松了心房。
他开口喃喃自语般地说著。「小时候我便知道自己身世,韵妃对我并无好感,就连父皇也未曾将目光摆在我身上,即使我再优秀再突出亦然,那时我明白了一些不变的道理,有些事情是无论我多麽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一顿,看向萧亦丞复杂的目光,他自嘲一笑。
「就算拿命去赌,拿尊严去换,都换不来,久而久之,我习惯外人抛来的冷漠目光,我学会了伪装自己,再也不信任他人,我从来不知道什麽叫做感情,也不知道怎麽对人好,我学到的,只有利己,只有夺权,上官说的对,爬高得权,为的就是要滥用公权,为的就是要报复所有人加诸在我身上的残酷......」
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何眼前男人可以不顾一切的付出,不懂他夏侯令何德何能,能让他不愿放弃。
他不懂。
深深看著身旁男人,萧亦丞伸手拨开他落在面前的黑发。「辛苦你了。」这个举动让男人停下吃糖动作,静静看著他,似乎在思考什麽,却更像迷惘,意识到自己动作僭越身分,他赶紧收回手。「都过去了,别想那麽多。」真是糟糕啊,这样子会让人很困扰吧。
「嗯。」看著收回去的手,想到了方才可称为安慰的话语,口中的甜似乎一直蔓延到心里面去,化为了他说不出的温暖。未曾,独自走过的二十八年岁月,没有人会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没有人会用这样子的眼神看著他,那是心疼、还是不舍,分不出来,却觉得很感动。
一旦用真心面对後,便觉得眼前人让人很窝心。
如果不是敌人,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吧。将脑中想法赶出去,夏侯令跳下围墙,看向萧亦丞。「夜深了,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这无心的动作看在男人眼中,却像是在逃避他方才行为的举动。
牵起虚伪笑容,他点点头,跟著跳下墙。果然是先爱上,就先输了,刻意忽视掠过心头的闷,他深深吸口气,跟上夏侯令脚步,回到方才旅店。
回到客栈,由於客满所以他两只能凑和一间,到了房中,将包袱安置好,夏侯令坐在窗边看外头热闹,萧亦丞则在小小後室内沐浴。
不绝於耳的清脆水声,穿上衣服的窸窣声,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来时,几缕白发随著风骚著他的脸。
「洗好了?」回过头来,看见一头白发的萧亦丞,他还是很不能适应,在下山前上官翎替他将白发染黑,那药剂是从某种黑花中提炼出来,是专门给那些有白头发的妓伶用的,也因此有著淡淡花香,所以随著风,他能嗅到那花儿独有的气味。
但那药剂有个不好的缺点,就是碰到水就会褪掉,汗水还好,只要是大一些多一点的水量,很快就会被冲落。
「换你。」夏天天气热,头发很快就乾了。在夏侯令身旁坐下,他捉了绺自己的白发,细细看著,轻轻把玩。「我这样会很怪麽?」
「不会。」
「回答太快,没诚意。」笑说,萧亦丞看入玄衣男子眼中。「不知道这算不算未老先衰。」几乎墨色的眼睛映不出自己倒影,就像是他的心,容不了自己,然後如深潭般难以预测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