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情书”。
二武这种人,不是靠耍笔杆子吃饭的,埋首灯下吭哧吭哧磨出二十页,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笔一划,字字句句赤胆忠心,得是有多么强烈坚定的决心?
……
港岛上空腾起橘红色的火球,霍传武怀里紧紧抱着楚珣驾车一路冲关,死里逃生,很多事情在那一刻已经决定。
霍传武接受了一个冬天的填鸭式特训,补习专业科目,研究电子设备,熟记编码暗语,进行超强度的身体素质训练,实战对抗,侦讯与反侦讯训练……
对这人来说,身体实战是擅长拿手,真正难为的是背诵情报人员必备的专业知识。这可不仅仅是香港地铁一共有多少条线路、多少站点,头脑里要有每一处站点清晰的位置和方向;还有诸如各个中转站城市之间的航班时刻,大洛杉矶地区高速系统如何分布、有多少条公路、每个高速出口的方向位置,芝加哥城郊所有三星级以上宾馆具体位置、建筑物内部详图,巴黎老城区四通八达呈放射状的地面道路与地下铁路交错重叠的路线图。还需要敏捷的应变力,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在几万人的体育场里,放眼一扫找到隐藏其间的狙杀目标,在人流交汇曲里拐弯的街道上跟踪对手……所有这些,都是职业特工必备的素质,脑子时刻像上着发条,这些素养关乎任务成败和生死。
传武受职时身姿挺拔,面容凝重,向贺部长敬一个标准的军礼,白纸黑字立下誓言:精干内行,绝对忠诚。
这句话写在纸上,收进档案,就是把这条命卖给国家,给了他要守护的目标任务。
传武没缠着贺头儿要军装,转身离去时一身黑衣黑裤,整个人就化作一道藏在暗处的影子。军装的颜色他装在心里。人,也装在心里。
两人无论是生是死,是福是难,总之要拴在一起。
贺诚那时严肃地说:“有一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搭档之间有严格规矩,不能有感情纠葛。”
贺诚盯着楚珣的眼:“我了解你跟他多年前的情谊,我这样安排十分冒险,我也为难!但是现在没有更好选择,你的身份已经暴露给霍传武,我只能选择他,信任他,也信任你,你明白吗,小珣?”
楚珣垂眼听着,低声道:“明白。”
贺诚一字一句地叮嘱:“同样的话我也跟小霍说过,他向我保证了。你们两个将来从一线位置退下来,想要怎么样‘好’,老子管不着,你俩爱咋样就咋样。但是这几年任务期间,记住你的身份,你肩上的担子,别给老子乱来,搞出鸡飞狗跳感情纠纷我坚决不饶你们!”
楚珣咬着嘴唇,点头。
贺诚:“平时不要见面,坚决不能住在一处,各有各的生活圈子,互相隐蔽身份。”
楚珣随口问了一句:“这人现在住哪?”
贺诚:“住一间地下仓库。”
楚珣一听,眉头立即拧成一股绳,又不乐意了:“这么苦这么累要人命的工作,国家连房子都不给解决,您让这人住地下室?好歹给一套公寓吧?”
贺诚无奈道:“小霍这人很拧,他非要住那里,你真不知道?”
老子他妈的为你们两个破孩子的事儿,操多少心!
贺部长三笔两笔画出一幅潦草的地图。熟悉的街道,十字路口……楚珣眼神慢慢聚焦,恍然大悟!
楚珣那天从贺叔叔家里冲出来,开车冲上大街,一路往军院方向飞驰。他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心潮涌动。
部队大院附近这条大街,当初八十年代时还略显荒芜,现如今街道宽阔繁华,两侧高楼商厦林立。北京的地铁线也早不是当年那“一横”加“一圈”,如今线路四通八达,站点密集。
楚珣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正中,恍如隔世。
他被一辆货车凶狠地一“嘀”,慌忙跳开。耳畔人群与车流呼啸,冲撞着脑海里尘封的回忆,让黯淡的旧时光一点点重现光明。
路口下面建成正规的地铁站,通了车。附近开发商划建的小区日益扩张,挤占街道,地铁线为绕开高楼地基,与原先设定的位置稍有偏差,工地废墟里留出一块空当。
楚珣下到地铁站里,避过工作人员耳目,悄悄撬开隐蔽处一扇铁门,门框往下扑落灰尘和铁锈。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一步迈了进去……
楚珣再睁开眼,眼前是一座地下“宫殿”。
他惊愕地望向四周,一步步迈下铺染锈迹的楼梯。这是当年那个地铁废墟的一部分,天花板有五六米高,面积百多平米,没有区间格挡,陈设一览无余。
大厅一角是卧室的陈列,简单干净的单人小床,床头柜,书架,电视机。屋子主人保持着军人世家出身的习惯,被子叠成边角硬朗的豆腐块,床单一尘不染。书本整齐排列在书架上,像在拔军姿。
屋子另有一大片开阔地带,做成器械训练房,摆满各种杠铃和脚踏机。一只沉重憨实的黑色牛皮大号沙袋,足有一人多高、两个楚珣的重量,静静吊挂在屋子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