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条小腿翘在另条腿膝盖上,摇晃着,一副浑不吝的公子哥儿做派,冷笑道:“成,我跟你说话你也懒得搭理我。”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当过兵,玩儿枪的,有性格,在这金三角抬着军火抽着大麻挣着美元傍着美女,活得多滋润?瞧不起我们这号的,那你干嘛救我?”
楚珣一口怨气爆出来,在不揭穿对方的底线上,话里到处带刺,因为某些原因而烦躁难受。
要不是众目睽睽,他几乎情绪发作直接质问对方,你是提萨拉养的鸭子还是咋地?你这样了……
提萨拉意味深长地瞟一眼,眼底突然射出精明锐利的光:“我倒也想知道,韩天为何救楚少爷。”
楚珣有意挑衅,韩天默然不答,人冷得像块冰,刀枪不入。
两人视线在暗处胶着,楚珣锐利的眼锋透过对方遮面的墨镜,仔仔细细描摹那副五官,每一分每一毫,剥离、卸掉对方脸上那层僵冷的面具……
饭毕,金老板相邀,两伙人移步酒店灯火辉煌的地下大厅,看拳赛。
这座酒店是当地最豪华赌场,赌的不是纸牌轮盘机,赌的是拳,赌的是命。拳赛大厅座无虚席,正中四方拳台,两名搏击高手摘下头箍,放手厮打,用拳脚全身各部位凶狠地撞击,拳台上汗水与血水四溅,牙齿手脚齐飞,在赌客大亨疯狂叫好声中,直打到一个将另一个KO,拖出赛场……
座上的大佬闲谈间指点江山,楚珣金手指一点,压红方胜,提萨拉压蓝方。
蓝方那家伙在百八十回合后被击飞撞上护栏,然后在对方一串组合拳脚之下吐血昏倒,被抬下场。提萨拉输了赌局,神情依然优雅,抛给楚珣一大摞筹码,然后歪头吩咐手下,“那个让老娘输钱的男人,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让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楚珣心中暗寒,表面露出天真孩子气,声音清亮:“胜负常事,拉姐您别跟我当真,我这人胆儿可小啦。”
提萨拉斜眼道:“楚少爷真想赌一把?”
楚珣笑嘻嘻道:“我没见过打拳,随便玩玩儿。”
提萨拉说:“金老板倘若有诚意,就把手下头号战将查颂放出来。”
金老板客气道:“不敢,查颂哪是您手下那位辉子的对手?”
双方表面客套,暗地较劲,都不是善主。提萨拉淡淡一翻眼皮,哼了一声,在耳侧打了一枚手势。她身后两名保镖之一辉子,下意识往前一步,卸下身上的枪。
提萨拉却一摆手:“韩天。”
楚珣心里猛地一凛,斜眼盯着:“……”
韩天自己也微微一愣,但没迟疑,沉默地卸枪,撕开胸前衣扣,将上衣从肩头利落剥下,露出赤裸的胸膛。
提萨拉手下经常在拳赛上露脸的头号战将,是她身旁那个叫辉子的中国男人,身手强悍,出拳毒辣,在孟拱赌场打遍各路人马难觅对手,几乎场场KO,甚至踢断对手颈骨肋骨。
韩天这人极少出来打黑市拳,一般人都没见过他打。因此提萨拉钦点韩天,连金老板都暗自诧异。
提萨拉这美貌女人媚眼笑道:“楚公子赏识韩天?这场他输给金老板的人,我就把这人白送给你。”
楚珣嘴角一抽:“拉姐开玩笑,哄我呢?”
提萨拉眼底滚过光芒:“韩天倘若今天打输掉,老娘一定让他滚蛋,滚出孟拱……这人就是你的了,楚少爷。”
楚珣:“……呵呵。”
楚珣眼睫抖动,喉咙开始不适,默不作声斜眼看着“韩天”在众人面前扒光衣服。这人也不避讳,脱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紧身平角黑色底裤,裤裆处健硕饱满,外罩一条宽松的拳赛短裤,宽阔的肩膀勾勒出简练阳刚的线条。
韩天摘下墨镜,露出真面目。
那张脸,不管镶嵌多少道伤疤,烧成飞灰楚珣都不会认错,都能把那张脸拼回来!
在座的人哪个都不是白痴。谁都看得出来,那娘们儿是故意发难,根本就是对前日之事暗起疑心,对她手下人心怀猜忌,想要整治韩天。
当日枪战事后清点尸体,街面上两派人马都有若干人是被同一种子弹同样的速度手法爆头击毙,对方死了人,自己这拨也被打死好几个,谁干的?能有这样枪法的,孟拱一共有几个?提萨拉绝对不傻,她只是没证据。
楚珣两手紧攥座椅扶手,指关节发白,木头把手在他掌心砰然碎裂,木屑嵌进手掌,愣没觉出疼。
他注视着眼前人转过身去,缓缓走上拳台,赤裸的脊背和臀部在他眼底慢慢显出真实轮廓。人可以改变性情,名字可以调换,脸受伤能整容,可是那地儿终究没变。楚珣死死盯着这人臀上深褐色的胎记,双眼骤然水雾模糊,头往后仰去,喉结痉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