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楚怀智所在驻地接到秘令,三日之后戒严,27军某炮兵师某高炮师某坦克装甲师进城。
楚师长一夜没阖眼,一身军装,脚踏长靴,挺直腰杆肃然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摊着上面下达的军令,旁边摆着他一尘不染的军帽。
办公电话几天里响个不停,他没有接听,整个人沉浸在往日思绪中,心痛,难以权衡,直到他老子在军令出兵前夜驱车杀奔师团驻地。
楚珣爷爷这几年退去实位,赋闲在家,已经老长时间没出过北京,这回真是冒险前来,怕再不来就晚了、出大篓子了!
楚老爷子倘若不是在军中有些名望地位,这时候外人轻易都进不到里面,见不着正主。老头子直奔楚怀智办公室,将房门从里面牢牢反锁,父子对视。
楚老爷子看着桌上的军令,再看楚师长,沉着脸:“小子,我知道你这几天在想啥,想好了?”
楚怀智皱眉,嘴唇紧闭。
楚老爷子厉声道:“也该想好了,我知道你难做,但是你没选择。”
楚怀智霍然开口,面容冷峻:“这令我不能接,我不去。”
楚老爷子:“你想什么?”
楚怀智:“这事儿我不能办。”
楚老爷子惊怒:“这是军令,你他妈的记得你是一名军人!”
楚怀智双目通红,脱口而出压低声音吼道:“38军那面拒绝出兵,他们反了,把烂摊子甩手丢给我们!”
“现在上面派我们当先锋师去西郊缴他们,然后进城‘平乱’!”
“我怎么办?!”
墙上的大钟一分一秒地移动,房间里听得到两人各自凝重的呼吸。
楚怀智冷峻的面容缓缓露出难掩的情绪,极其细微,但逃不过他父亲锐利的眼。
楚怀智无奈地摇头,低声骂道:“姓霍的他个疯子!我是真想提着枪顶他太阳穴上问问,他个混账把他自个儿逼上绝路,也把我逼上绝路吗?!”
楚老爷子一字一句跟楚师长说:“你是军人。”
“军人,执行命令,完成任务,这就是你的职责。接令,别他妈脑子里还琢磨为什么,那就不是该你琢磨的。”
楚怀智声音微微颤抖,低声道:“老霍这人,我挺欣赏,他跟那些人不太一样……”
“我以前就觉着,他这人脾气太冷,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早晚要挨整。”
“再说,咱家小珣,让他家的小子救过两次,两次……”
楚怀智眼眶红了,手指摩挲椅子扶手,“我怎么着能还人家两次救命之恩?!”
楚老爷子默然看着这人。当老子的最了解儿子的脾性为人,知道楚师长最大弱点就是关键时刻男人义气为先,极重感情,以致优柔寡断,老头子因此连夜驱车赶过来,就是为这一出。他太了解了!
老人一手重重地按在楚师长肩膀上,缓缓说了一句:“老子也疼小珣,但是小珣是小珣,你不仅仅是你儿子的父亲。”
“而且,你别忘了,上回咱家珣儿闯祸,虽然有人帮你压下去了,上面太子爷的大孙子让小珣一句话说没了,你以为他不记恨咱们孩子,不记恨你?他不憋着哪天整你?!”
楚怀智脸色顿时一变,小珣……
老头子紧跟着说:“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老子这辈子都不求儿孙光宗耀祖,可是你老婆孩子将来还都指望着你,一步都不能走错啊!”
楚老爷子双手拿起桌上的军帽,给楚师长戴上。
楚怀智目光深沉,隐忍:“都是平民老百姓,学生,爹生娘养的。这仗他妈的没法儿打。”
老爷子点点头,接口道:“咱们的兵,也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不是?”
楚怀智阖眼仰天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