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晓最后一次见到这孩子,是在一个傍晚。
男孩被段墨初用铁链拖着往楼上去,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问段墨初,“今天还是继续画我吗?”
那天半夜,他看见,段墨初的爪牙从隔壁拖出男孩的尸体。
东晓几乎喘不上气,用力捂住嘴,他不愿意听见自己的哭声。这种恐惧和愤恨,一切语言都苍白得无法形容。
几天后,段墨初召见仇安平。
应付完段墨初,仇安平没急着离开,站在门外问他:“那谁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东晓听见自己说:“前天夜里。”
仇安平神色莫辨,沉默好久,似是幸灾乐祸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家伙人被关久了,关坏了脑子,居然对段墨初生出了依恋的心思,前面两个都是这么死的,段墨初不喜欢对他翻肚皮撒欢的宠物。你要是想活久点,就得把自己弄成个几棍子敲不出一个屁的死人。”
东晓压低声音抢白:“该死的不是我们,你得站在我这边。”
仇安平一怔,“你想干嘛?”
想干嘛?当然是杀了段墨初,把魔鬼送到十八层地狱。平生第一次,东晓动了杀心,既然这个世界不能给他们公平,他自己动手。
东晓闭上眼睛:“我来动手,你给我提供工具。他死了,后果我一人扛,绝不拉扯你。”
仇安平大惊,“你疯了?失败了你就没命了。”
东晓说:“这有多难?他也是血肉之躯,也只有一条命。”
对仇安平而言,名利似乎能胜过一切,之前,东晓也曾看准这一点,说服仇安平把他的去向告知宋憬闻。宋憬闻这名字如雷贯耳,可仇安平问清楚他们的关系,讥诮地说:“得了吧,就这点交情,他会为你收拾段墨初?他们那些站在上头的人最懂衡量利弊,人家不帮你是小,回头把我当人情卖给段墨初,我还能有活路。”
这一番话,可见其小心程度。
仇安平被段墨初挟持,有所顾忌,没关系,段墨初死在东晓手里,一切都解决了。
仇安平一如既往地小心,没有立刻应诺,深深看他许久,骂了声疯子。
可东晓知道他动心了,谁愿意被要挟着过一辈子?更何况,仇安平自有血海深仇在身。
段墨初不常召见仇安平,因此,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东晓没再见到这位准盟友。段墨初的防备心很重,东晓来了这么久,每次跟段墨初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要么手脚都上着镣铐,要么被注射药物,神智不清。他根本接触不到任何利器,所以东晓只能在心里磨刀霍霍,一天比一天焦躁。
现实永远比他料想的更绝望,这年年底的一晚,段墨初突然摸着他的脸对他说:“你是我最满意的收藏品,该给你换个地方。”
27
针管里冰凉的液体注入东晓的身体,他昏睡过去。
东晓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他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房间有窗,即使窗外有厚重的铁栅。落到段墨初手中的第三年,他第一次见到阳光。
东晓眯起眼睛,用了好半天才适应这种有温度的光明,他似乎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片刻,他才发现不对。
眼下正是十二月,他身上穿着一身短袖衣,盖着薄被,居然没觉得冷。
很快,段墨初进屋,给了他答案。
这是南亚,他已经被段墨初带出国。
这是段墨初的私人岛屿,四面环海,现在,段墨初甚至不需要再把他锁在地下室。
东晓几乎咬碎自己的牙,在国内,他还能憧憬最后的一线生机,可这是段墨初的老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段墨初在国内的生意似乎做得很大,接下去的半年,几乎没时间回来折腾他。
段墨初不在,守屋子的人则把东晓看得更紧。东晓像是被强行放逐,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就这样度过了失去自由后的第四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