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真害怕,他真怕自己守着白砚,哪天冷不丁杀出一句:“你妈就像个婊子。”

裴挚说:“我没有跟你过不下去。”

颠来倒去,他好像也只能说这句了。

白砚眉目更加凛然,“诚实点,你后来忽冷忽热吊着我,难道不是在出气?”

裴挚心里像是沉着块千钧重的石头,可这一下,面上倒真是乐了。

他嗤地笑了声:“这些事你到底听谁说的?裴明远?他的话不可信。坦白说,白阿姨当年跟他到底是不是那回事还难说。”

他们的父母三人,没有哪个不是满嘴谎言,每一个都在卯足劲给他们挖坑。裴挚只能说一声服气。

裴挚,裴挚,裴挚……

裴挚前十九年的人生都是假的。

可其中的百转千回,他当年是不知道的。

他们母亲罹难时的样子,白砚没有看见,可他去过事故现场,一切他都亲历。

当时,裴挚他妈一脸的血。跟着上救护车的是他。

救护车门关上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裴明远紧紧握住白女士的手,耳朵凑到白女士嘴边似乎听女人说着什么。

直到救护车开走,裴明远没多看他们一眼。

其实从理智上说,白砚不在,总该有个人守着白女士。可是,弥留之际的裴太太眼角滑落一行清泪,颤抖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她说:“我后悔。”

后悔错信白女士。

后悔大意,让白女士去宽慰自己的丈夫,而后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接着,她手指在裴挚掌心动了动,吐出几个气音:“你和……白砚……分手”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纠缠裴挚许久的噩梦。

几乎每一晚,他睡在白砚身边,都会重复这个梦,扛不住了,那就出去逛逛,缓过这口气,再回到白砚身边去。

他被抓走六年,不照样回来了吗?他一直是记得路的。

对着白砚犀利而清透的眼睛,裴挚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我那会儿对你不太好,可你别信他们,信我,我不会害你。”

白砚还是那样冰冷的神色,注视他许久,唇角突然勾住一丝笑,缓缓地问:“哪怕一秒钟都好,你恨过我吗?”

裴挚心也沉到了底,倏忽间却又笑了。

终于,他掰开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直勾勾地盯着白砚的眼睛,“怎么会?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白砚的视线利如冰芒,“你撒谎,你恨我甩了你,回来第一个念头是报复我。”

裴挚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死一般的沉寂,一秒,两秒……

白砚突然又问:“你为什么又收手了呢?”

裴挚抬起胳膊,大手张开圈住白砚的脖子,他恨过吗?恨白砚突如其来的分手,恨白砚到最后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哪怕一个字也好,白砚没有,只给他一个滚。

要说那样的六年过去,他心里没有一丝阴暗,真是骗人,他刚回来时,认真想看看没了他的白砚是什么样。

可是,如果真爱一个人,这个人已经在眼前,怨的恨的,又能持续多久?白砚不好,他会心疼,他不能忍。

他们经久分离,他回来,白砚还在,这他妈的还不够?